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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16:01:51 作者: 裁雲刀
她的舉止很優雅,唇邊的微笑也恰到好處,但在這微笑下,是一雙冷淡而充滿審視的銳利的眼睛。
那是一雙精明的眼睛。
像是要把她從內而外稱斤論兩,精細地擺在秤上權衡價值。
聞盈垂眸。
「您說笑了。」她雙手合攏,平放在腿上,純白的針織裙服帖地勾勒出她纖細曼妙的輪廓,嫻靜而疏離的美。
她有點想笑。
第一次見他對女孩子這麼上心。
上次這麼說的人還是阮甜。
似乎每個知道她和秦厭在一起的人都在努力向她證明她對秦厭更重要,每個人都默認她會對秦厭和阮甜的過去如鯁在喉。
他們「善解人意」地為她說出「她想要」的答案。
不需要的,她想。
在過去很多個不眠的夜晚裡,她想過、哭過、悵然若失地詰問過,直到她終於明白她並不真的需要一個答案,她沒有勇氣,也沒有力氣再去追究答案。
說實話,她也早已不那麼想知道了。
誰又該證明給誰看呢?
秦夫人或許是真的對聞盈挺滿意,又或者只是對除了阮甜之外的女孩子滿意。
「我很欣賞聞小姐這樣穩重大方的女孩子。」秦夫人在拍賣間隙閒聊般微笑,「想做出點事業的人是不能脾氣太軟的,說實話,我不太能和這樣的女孩子合得來。」
聞盈很淺地笑了一下,沒有搭話。
柔和的燈光照在她身上,把她眉眼都繪就溫柔。她很安靜地坐在那裡,像是橫亘著一個看不見的世界。
她安靜地聽秦夫人從藝術展品漫談到燃燒歲月,在浮華和光影里扮演最佳聽眾。
「……秦厭和我、和他爸爸的關係一直不太好,也怪我們在他小時候沒能做一對好家長。」秦夫人半真半假地吐露,「現在他長大了,性子也倔,不願意進秦氏集團,和你一起創業了,我和他爸爸都有點遺憾,但看到你們現在做出成績,也為你們驕傲。」
秦夫人一邊說著,一邊不著痕跡地觀察著聞盈的反應,然而當她隱晦的目光逡巡過聞盈秀美光潔的面龐,頭頂吊燈垂落下的光與影是唯一的痕跡。
「但為人父母終究有點遺憾,希望孩子能和自己親近。秦厭現在除非逢年過節,很少回家,和我們也不怎麼聯繫,特別是和他爸爸鬧得很僵。」秦夫人緩緩地說,「我和他爸爸只有他一個兒子,秦氏集團以後總歸是要交到他手裡的。」
「秦厭很重視你的想法,所以我想,如果時機合適,請聞小姐勸勸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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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厭在會場外面等她。
他今天穿得有點正式,似乎正好和她相配,人影來來往往,他就像磁石一樣,定定地站在那裡,矜貴而冷淡,引來層出疊見的回顧。
他很平靜地朝秦夫人打了招呼,目光便漫長地牽連在聞盈身上,唇邊流露出一點笑影。
聞盈和他站在一起的時候,隱約覺得旁邊好像有什麼動靜,然而當她看過去,只能看見有人放下舉起的手機,匆匆地走遠。
她微微皺眉。
秦厭和秦夫人的關係如他們所陳述的那樣冷淡,客套簡短的寒暄後就是乾脆的道別,誰也沒有一點挽留的意思。
直到坐進車裡,秦厭偏過頭看她,「感覺怎麼樣?」
「還可以。」聞盈回過神。
秦厭很專注地凝視她,像細密的溪水淌過每一道溝壑一樣,他幽沉的目光淌過聞盈眉眼的每一點陰影,找尋可能存在的任意一點言不由衷。
「現在心情還好嗎?」他問。
聞盈很淺地笑了一下。
「還可以吧。」她輕聲說。
秦厭幽黑的眼瞳注視了她一會兒。
「那正好。」他說,忽然回過頭,漫不經心地扶著方向盤,穩穩地開出停車場,迎著A市漸晚的暮色,駛向遙遠絢爛的落日餘暉。
聞盈終於看他。
她微訝,「去哪?」
車窗微微降下一點縫隙,冷冽但清爽的風悄悄鑽進安靜的車廂,在動盪里喧囂,把她的疑問朦朧地打散,細碎地傳到他耳邊。
秦厭勾了勾唇角。
「去了你就知道。」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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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A市浸在喧鬧的浮華里,望不見盡頭的車流在無數急待歸家人的煩躁中匯成嘈雜的旋律,像拙劣的小提琴手拉扯著腦後神經,讓人頻頻蹙眉,只想逃離。
「到了。」秦厭帶她從商業中心到城市另一頭的碼頭。
夜色籠罩著寬闊的街道,絢爛的燈光在遠近錯落地明滅,遠遠嗡鳴的汽笛聲、三兩零星的車喇叭,在沙沙的風聲和淡淡潮濕的空氣里融入靜謐。
聞盈和他並肩穿過人影零星的梁橋。
「怎麼想到來這裡?」她安靜地走了一會兒,他們在朦朧的路燈下留下兩個簇擁在一起的影子,她問他,在微冷的夜風裡像半化的雪。
秦厭很輕地笑了一聲。
「別急。」他說,在老街盡頭的小酒館前停下腳步。
他從口袋裡取出一串鑰匙,在聞盈微微瞪大眼睛的注視里挑出一把,解下掛在門上的鎖,輕輕往裡一推。
黯淡的路燈斜斜地從半開的門裡潛入,探尋一個幽黑而靜謐的世界。
秦厭站在門邊看她。
陰影勾勒他清秀英挺的眉眼,恍惚還是很多年前的模樣,但那些深重的陰霾不知什麼時候已遺落在過去,這一刻他看著她,目光里只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