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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21:16:23 作者: 圖樣先森
    他完成任務,紳士的告別,轉身準備離開。

    按捺下唇邊的話,雪竹點頭:「那你下樓小心。」

    沒有挽留,她低頭從包里找鑰匙。

    正好手機響了,她又不得不先接電話。

    是遲越。

    雪竹言簡意賅:「喂,我到家門口了,嗯,放心吧。我哥送我回來能有什麼事……」

    掛掉電話,她繼續找鑰匙。

    這一次的偶遇又將畫上句點。

    誰也沒法保證還會不會有第二次巧合。

    心裡始終有個念頭在糾纏她,但她的理智明顯壓下了這股念頭。

    她從沒想過主動聯繫他,甚至加上了微信,聊天界面除了那句系統自動發送的話,底下全是空白。

    雪竹沒看見身後的孟嶼寧正望著她的背影,眼底閃過大片駁雜的情緒,憑著酒意突然伸出了手。

    拿著鑰匙的右手突然被一股外力牽住。

    雪竹驚訝回過頭,因為身高差距,她只看見了男人的領帶。

    「嶼寧哥?」

    「小竹,」孟嶼寧垂顱望她,語氣極輕,「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麼?」

    雪竹怔愣兩秒,搖頭:「沒有啊。」

    孟嶼寧閉了閉眼,濃濃的酒氣侵蝕掉素來乾淨沉穩的眸色。

    獨立會讓人迅速長大,孟嶼寧從高中畢業後就一直在學著獨立,於他而言獨立意味著解脫和自由,十幾歲的時候不得不依賴父親生活,哪怕心中如何委屈難過也不得不咬牙熬過去,對其他人而言,那時候沉重的課業是種束縛,可對他而言,埋頭學習卻是解開枷鎖的唯一鑰匙。

    本科畢業後他去了國外深造,雖然身邊也有同學朋友,可每當一個人窩在公寓裡的時候,往窗外看,那裡的天空和建築都是陌生的。

    去英國的第一個聖誕節,學校放假,孟嶼寧獨自去了趟曼城。

    市中心熱鬧非凡,巨大的聖誕老人造型燈旁圍滿了遊客,即使天色陰沉,腳下的石磚路上還積留著昨夜下過的雨水,可仍擋不住這濃厚的西方節日氣氛。

    他突然想起家裡的春節。

    不是那個早已蕩然無存的家,而是裴爺爺特意替他準備的過年紅包,奶奶給他盛滿飯碗的年菜,和堅持叫上他要帶他一塊兒回家過年的叔叔阿姨,以及拉著他的手興奮得手舞足蹈的小竹。

    他很想念。

    怎麼也忘不掉眼前這個女孩曾給過他的溫暖。

    因而在聽到她回來的消息,就匆匆趕到機場去接,從機場到醫院又到房管局,終於找到了她。

    孟嶼寧很想問她為什麼這幾年都沒有聯繫他。

    明明和所有人都保持著聯繫,就連在今天,十幾年前勢同水火的小學同學還能夠坐在一塊兒吃飯,唯獨對他疏遠至此。

    她眼裡的陌生和拘束讓孟嶼寧有些束手無策。

    他始終無法釋懷她對這段關係的冷漠和忘卻,又是失落又是生氣,卻又沒辦法怪罪她,怕她覺得唐突或是不安,只能不斷反覆詢問自己,是否有做過令她不快的事,說過讓她傷心的話,才讓他們到今天這個地步。

    君子之交是淡如水,可他們曾是那樣親密無間。

    如今借著酒意,也沒法再顧全她的情緒,孟嶼寧只想問清楚。

    「這幾年為什麼不聯繫我,」他說到這裡皺起了眉,嗓音裡帶著幾分薄怒,因為怕嚇到她,盡力維持著溫和的語氣,「就連你小時候掛在嘴邊說討厭的同學,現在都能和你坐在一起吃飯,小竹,你這樣對我不公平。」

    五年前課題項目纏身,他從英國來回四次,第一次是因為知道她早戀,他生氣又失望。

    第二次回來時,是想對她道歉,即使當時再生氣,也不該去看那封信。

    可對面的屋子人影空空。

    後來才知道小竹跟著她爸爸搬走了。

    去年這時候他因為工作調動回上海工作,第二次踏足時和第一次無異,這座城市明珠繁華,車水馬龍,唯獨沒有找到人,抽空去了趟她們學校的四平路校區,她卻已經畢業離開。

    他們之間的時間差好像怎麼也補不回來。

    被她忽略的微信好友申請和簡訊提醒孟嶼寧,她的躲避分明是有意的。

    如果提前告知她自己會來找她,會不會她現在就已經唯恐避之不及地又躲到哪裡去了?

    最終香港的行程一直被擱淺至今。

    他從來不是喜歡胡攪蠻纏的人,取捨分明,他曾渴望過乞求過的東西,在一次次的希望破滅後,逐漸被掐滅了最後的火星,如果得不到,那他就不要了。

    母親不要他,他就離開母親;父親對他不好,他就離開父親。

    可唯獨眼前的這個人不行。

    她不可以離開他,更不可以疏遠他。

    這樣的占有欲讓孟嶼寧覺得自己不可理喻。

    也不是沒想過,人的成長總會伴隨著從前的人或事的離去。當年愛不釋手的寶石,長大後就成了不值錢的玻璃珠。

    因為有了新的生活,就不會再為失去了一顆玻璃珠而輾轉反側。

    或許對裴雪竹而言,孟嶼寧就是那顆玻璃珠。

    而他卻因為裴雪竹小時候溫暖的施捨,就固執地覺得這個世上還有人願意對他好。

    男人擰著眉,眸色暗沉,像是攤化不開的墨,映出她抗拒的臉色。

    握著她胳膊的手掌越收越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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