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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21:16:23 作者: 圖樣先森
劉海居然也沒有逃過奶奶的辣手,被剪到眉毛上面,顯得她又丑又蠢。
就是個鍋蓋頭。
到晚上睡覺的時候,她都一直捂著頭簾,不肯把手放下來。
雪竹哪裡知道,她的一雙小手也就那麼點大,再怎麼遮也遮不住的,爺爺不敢說奶奶,但也不願意傷孫女的心,佯裝什麼都沒看到,收拾收拾準備去睡覺了。
孟嶼寧每次往雪竹那邊看的時候,她都立刻敏銳的把頭偏過去,只給他留一個圓溜溜的後腦勺,從背後看,她的新髮型就像朵蘑菇。
知道小女孩很注意自己的形象,所以他也當做沒看到。
奶奶為了安撫雪竹,帶著討好的語氣問:「小竹今天晚上要不要跟哥哥去天台上睡覺?你不是最喜歡去天台睡覺了嗎?」
雪竹幽幽看了眼奶奶,沒說話。
「去不去天台睡覺?不去的話我就不幫你鋪涼蓆了。」奶奶再接再厲地誘惑她。
薑還是老的辣,雪竹心裡生奶奶的氣,可是又很想去天台上睡覺,憋了半天,最後還是帶著點傲氣,撇嘴說:「去。」
奶奶鬆口氣:「誒,那我現在幫你鋪涼蓆去。」
雪竹在心裡默默罵自己太沒出息了。
天台蚊子多,要多擦點花露水才能上去,雪竹捂著頭沒辦法擦,不知道從哪裡找了條毛巾出來,裹在自己頭上。
爺爺看到地笑了:「像我們那個年代的勞動人民。」
雪竹幽幽的看了眼爺爺。
爺爺說:「我這是誇你吶。」
雪竹不領情:「切。」
奶奶給他們拿了涼蓆和薄毯子上去,又順便點了根蚊香放在涼蓆邊。
兩個孩子在天台睡覺老人家不放心,雪竹生奶奶的氣不讓奶奶陪,奶奶只好對老伴努努嘴:「你上去陪他們睡覺咯。」
萬物爭鳴的夏夜,熱辣辣的空氣終於在一天的盡頭散去,星星亮得仿佛伸手就能抓到,雪竹躺在涼蓆上,爺爺搖著蒲扇替她趕走蚊蟲,她指著天上的皎潔的白月灰色的部分問道:「爺爺,那個地方是不是種著桂花樹,旁邊矮一點的是嫦娥和月兔?」
「那是吳剛,他在給桂花樹澆水施肥。」
「爺爺,天上最亮的那顆星叫什麼?」
「啟明星。」
「那它為什麼那麼亮?」
「因為它離太陽比較近。」
「跟太陽有什麼關係?晚上太陽都下班了。」
「有些星星自己是不會發光的,因為太陽給了它們反射的光,它們才這麼亮。」
「那太陽去哪裡了?」
「它去地球的另一邊了。」
「它晚上不睡覺嗎?」
「不睡覺,它一天二十四小時都在工作。」
「啊?那太陽好可憐啊。」
「是啊。」
小女孩的童言稚語和老人溫暖風趣的回答落在孟嶼寧耳中,他再小一點的時候也對天空充滿了好奇,後來學了自然和地理,當年的疑問悉數被解答,宇宙的中心原來不是太陽,地球是太陽系的九大行星之一,這些答案嚴謹而又科學,反倒顯得不那麼可愛了。
聊著聊著,雪竹還不困,爺爺先困了。
「爺爺,你給我講個故事吧。」雪竹推著爺爺的胳膊說。
爺爺半眯著眼問:「講什麼?」
「講我沒聽過的就行。」
爺爺想了會兒,問:「講我年輕的時候和寧寧他爺爺的故事?」
孟嶼寧下意識側過頭來。
爺爺輕聲說:「我十幾歲的時候,新中國才剛剛成立,考你們一個問題,你們知道新中國是哪一年成立的嗎?」
雪竹:「中國不是幾千年前就有了嗎?」
爺爺:「幾千年前的中國還不叫中國,那時候是古代,最先開始是叫夏朝,後來又經過了很多個朝代。等你以後學了歷史就知道了,寧寧你知道嗎?」
孟嶼寧:「一九四九年。」
「對,一九四九年,」爺爺說,「作為中國人,我們一定要記住這一年。」
本以為那之後就不再會有戰爭。
直到五二年,十五歲的裴清成和孟長風成為志願兵遠赴國境,兩人同鄉卻並不認識,也並不是一個連的,直到某次裴清成受傷,以枯草堆為掩半趴著艱難呼吸,隔壁連的年輕兄弟為他簡單包紮了傷口,扛著他去找了軍醫。
兩個少年就這樣認識。
硝煙散盡,赤子歸鄉,他們被分配到同個工廠上班。
戰爭結束後的十幾年,百廢待興,教育成了重中之重。縣城裡的學校缺老師,那個年代的老師什麼都能教,什麼都得教,是個極為辛苦的工作。
孟長風的家人並不同意他放棄安穩的工作去當老師,唯獨裴清成支持他,並選擇和他一起辭掉工作當老師。
再後來生活漸漸好起來,當初那個小小的學校在政府的支持下,一點點擴張重建,擁有了明亮的燈光,寬敞的教室,最後掛了牌,成了當地的重點學校。
孟長風和裴清成都已是桃李滿天下的優秀教師,終於光榮退休,安靜享受老年生活。
到現在,孟長風先一步走了。
但他的孫子正安靜的聽裴清成說完這個故事,這奇妙的血緣連接,就好像又與那位已經逝去的好友重逢。
「那時候很苦的啊,」爺爺說,「很多小孩別說讀書,就連米飯都沒得吃,所以你們一定要珍惜現在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