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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21:16:23 作者: 圖樣先森
老人家眯起眼微微笑了。
硬漢老孟難得侷促,尷尬地苦笑道:「年輕的時候不懂事,現在真是沒什麼臉和叔叔你說話。」
老人家拍拍老孟的肩膀,溫和說:「你現在帶寧寧搬過來住了,你爸爸要是知道一定很高興。安安穩穩過日子比什麼都好,過去的就過去了吧。」
「爺爺,哥哥收拾好東西了,我們可以出發啦!」
雪竹從孟嶼寧房間跑出了興沖沖地說。
老人家聞言扶著膝蓋站起來:「好,回去跟你爸媽說個再見,我們就出發。」
宋燕萍囑咐了幾句雪竹,讓她別忘了每個周末讓奶奶帶她坐車去琴行學琴,雪竹滿口答應,對她來說去琴行學琴的那幾個小時壓根不算什麼,在家每天被逼著練琴才是她不喜歡鋼琴的最主要原因。
對雪竹來說,往爺爺家出發的這段準備過程,是最開心的。
就像是學校組織春遊,前一天準備零食的過程,或是星期五下午放學,飛奔回家的過程,此時心中的激動和期待就會被擴張到無限大。
爺爺是因為退休工資的事才過來的,他們先是跟著爺爺去了趟人社局,老人家辦事的時候,雪竹就和孟嶼寧坐在大廳里等,期間雪竹左看看右瞅瞅,嘴巴一刻也不停,看到什麼都要拉著孟嶼寧的袖子跟他說,正說得興起,孟嶼寧突然一把捂住了雪竹的嘴。
「安靜點好不好?」
雪竹掰開他的手,說:「我今天太開心了,安靜不下來。」
孟嶼寧:「……」
幸好爺爺辦事比較快,不一會兒就能走了。
坐上去爺爺家的大巴,雪竹的興奮並沒有持續多久,她有點暈車,隨著大巴的路程行駛,車窗外的景色漸漸平坦開闊起來,而公路也越來越顛簸。
治療暈車的最好辦法就是睡覺。
雪竹坐在爺爺腿上,老人家身子骨很瘦,雪竹靠著爺爺的胸膛,車子每顛簸一下,貼臉的地方都會被爺爺硬邦邦的胸前骨磕一下,好在爺爺輕輕撫她的頭,即使睡眠條件艱苦,她仍是很快睡了過去。
孟嶼寧坐在窗邊,手扶著下巴,看著田地和天空相交,平曠的地勢偶有起伏,像條波浪線般掠過眼,呼嘯而過的風剮蹭著耳畔,吹去因車內太過悶熱的溫度起的汗。
「寧寧困了嗎?困了就也睡會兒,到了我叫你。」爺爺說。
「好。」
此時負責收車費的中年女人正操著一口方言催促乘客交錢:「有零錢的拿零錢啊,一百的找不開,不收硬幣只收票子。」
這麼吵,兩個孩子居然也睡得這麼熟。
老人家心想。
一覺醒來就到家了。
爺爺家是棟兩層的自建房,房子前種著辣椒和青菜,圍著圈籬笆,奶奶養的母雞們繞著籬笆外優雅的散步,對菜園子裡的植物們雞視眈眈。
中午的時候奶奶做了一桌好菜,每道菜都是雪竹愛吃的,奶奶特意殺了一隻雞,還買了條大草魚,豐盛至極。
餐桌上,奶奶的第一句話是:「小竹瘦了,要多吃點啊,來吃個大雞腿,寧寧也瘦,也吃一個。」
第二句話是:「哎喲你們這些在城裡長大的小孩怎麼都這麼瘦,多吃點。」
後果就是吃太多導致到下午兩三點時肚子裡的東西還沒消化。
上午睡過一覺的雪竹到午覺時間仍是精神充沛,爺爺奶奶就不行了,兩個老人家躺在涼蓆上,手中蒲扇往肚皮上一下一下地拍,在太陽最毒辣的午後,迎著熱烈的空氣睡了過去。
孟嶼寧的房間被安排在二樓,由於連著屋頂,開風扇也沒用,正在涼蓆上輾轉反側。
熱得甚至想把上衣脫了,跟他爸一樣光著膀子算了。
好在雪竹這時候跑上樓叫他出去玩。
少年下樓的時候,臉已經被熱得粉紅。
雪竹還是第一次看到哥哥熱成這麼狼狽的樣子。
兩個人來到後院,雪竹兩手抓著壓水井的槓桿,整個人往下用力跳,水流從前端管口嘩啦流出。
孟嶼寧洗了個臉,雪竹累得不行,也出汗了。
井水冰涼涼的,熱氣瞬間消散,孟嶼寧用井水將毛巾打濕,擰乾給雪竹擦臉,給她細心擦了臉和脖子還有手臂,最後說:「把身上也擦一下,你自己擦。」
「哦。」
等都收拾好,雪竹從後院的儲物小房裡推出了爺爺的自行車。
老式自行車的車座太高,對小孩來說有一定風險,即使爸爸早先就教過雪竹騎車,她還是不敢騎爺爺的自行車。
孟嶼寧個子高腿也長,肯定行的。
自行車沿著還未修好的柏油路慢慢地騎,雪竹坐在后座,抓著哥哥的衣服,不住地催促:「騎快點!」
她總嫌不夠快,孟嶼寧乾脆將車騎上了一個陡度不高的小山坡,讓雪竹抓緊他,接著一踩踏板,沿著另一邊的風逆行,越騎越快,衣服的肥皂香順著風颳進雪竹的鼻子,少年不算寬厚的背,替她擋住了迎面的濃濃驕陽,也撐起了這個被風吹過的夏天。
往返幾回後又到了傍晚,向西的太陽慵懶下來,喊累了的雪竹坐在山坡上看著「鹹蛋黃」緩緩沉入天際的盡頭。
她看了眼身邊的孟嶼寧。
哥哥沒嫌身下的雜草硌,因為累極躺著一動不動,閉著眼的樣子安靜懶散。汗水從鬢角順著少年的脖頸滑入削瘦的鎖骨,即使現在汗水涔涔,他也依舊是乾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