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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15:45:48 作者: 霽成歡
昨晚拍了大半夜的戲,回去後一直工作到凌晨,早上七點不到,又起床陪江朔來碼頭拍戲,陸邵坤眼下烏青深重,聞言破天荒沒有出口反駁,只是垂下眼睛,默默繞到樹幹另一邊,繼續沉默地望向海邊。
江朔走過來,和林殊一起看剛才拍攝的鏡頭,看見他蒼白乾裂的嘴唇,陸邵坤從帶來的袋子裡掏出暖手袋和水壺,朝宋清招招手。
宋清走過去,陸邵坤把東西給她,示意交給江朔。
宋清肚子裡其實早就攢了一堆問號,不知道怎麼問江朔,更不敢問陸坤,見狀只好照做,茫然地將東西接過去,轉身遞給江朔。
江朔低頭看了一眼,認出來,搖搖頭,繼續和林殊說話。
「他說謝謝,不用。」
宋清面色尷尬。
陸邵坤接過來,將東西放回到袋子裡。
「你,」看著他憔悴的面容,出於好心,宋清提醒他,「你要注意休息啊,別把身體熬壞了。」
陸邵坤淡淡地一掀眼皮,視線再次落在江朔身上。
陸坤這人就是這樣,骨子裡的傲氣幾乎要溢出來,在劇組裡,除了江朔誰都不搭理,最多和導演拌幾句嘴,宋清已經習慣了,但被忽視得這麼明顯,還是有些尷尬,紅著臉在旁邊找了個位子坐下。
從那之後,李天還是每晚都穿著那件旗袍出門。
他精心打扮過,頭髮也梳得越發整齊,學著畫報上的女明星,自己在家剪了一個齊劉海,李天的奶奶年輕時是富貴人家的小姐,李天愛乾淨也是跟她學的,他翻出奶奶以前的口紅,對著鏡子塗在嘴唇上,用指尖細細揩掉嘴角多餘的顏色。
男人會在他家旁邊的小巷裡等他。
月光擦著牆垣,在凹凸不平的地面切出一道斜線,男人靠著牆,上半身隱沒在黑暗中,李天滿臉通紅地走過去,頭總是低低的,羞澀地不敢看男人的臉,餘光只能看到一雙叼著煙的唇,下半張臉線條鋒利,走路的時候,偶爾有菸灰落在胸口,很性感。
兩個人在夜裡散步。
李天感到很滿足,又想說點什麼來打破這份沉默,而男人總是一言不發,陪他走到半夜,然後送他回去家門口,轉身走進小巷。
這天,李天將自己打扮好,去小巷裡找那個男人。
男人沉默地抽著煙,抽完一根,將菸頭丟在地上,聽見腳步聲,點菸的動作頓了頓,然後用力吸了一口。
李天羞怯地走過去,和男人肩並肩走出小巷。
他們坐在田埂上,李天抱住膝蓋,望著浮動的麥穗怔怔出神。
鏡頭在他的腳踝上閃過,一道細微的傷口滲出幾粒血珠,在月光下詭異得刺眼。
像是注意到了,男人的下巴略微傾斜,朝向那個位置。
李天脫下高跟鞋,抓在手裡輕輕晃動。
「你不在碼頭了嗎?」李天終於鼓足勇氣,開口問男人。
男人沉默地吸了口煙。
「為什麼?」李天有些急切地看過去。
細長的手指夾著香菸,男人又吸了一口,終於開口,「怎麼?」
聲音低沉隨性,聽得李天耳朵一熱。
李天害羞地低下頭,緊張地抱住自己,情緒變得有些低落,悲傷地喃喃自語,「是要走了嗎?」
這一次,男人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晚上,李天趴在床上,看著窗外潸然淚下。
少年的眼裡浸滿了哀傷,仿佛在想,男人是要走了嗎?他要去哪兒?是不是和奶奶一樣,丟下他一個人,從此再也不會出現?
陰暗的巷口,地上掉落一隻菸頭,隨即被一隻布鞋狠狠碾碎——
今天又是一個大夜,拍完最後一場戲已經是凌晨四點。
江朔都快要日夜顛倒了,但此刻也扛不住疲憊,披上外套起身後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明天下午還有幾場戲要拍,和林殊道了別,他裹緊外套,沿著熟悉的小路往住的地方走。
身後一個腳步聲遠遠綴著,陸邵坤今天的戲份早已結束,一直等到江朔拍完,如往常一樣跟在後面送他回去。
兩個人一前一後沉默地行走在寂靜的村莊內,乍一看,竟同電影裡的畫面有幾分相似。
目送江朔進屋,陸邵坤在田埂上站了片刻,等到屋裡的燈熄滅,知道江朔睡了,才回去自己住的地方。
這小破屋子四面漏風,開了電暖爐還是凍得人直哆嗦,陸邵坤無奈地扯了床被子卷在身上,疲憊地往桌前一坐。
桌角墊的紙有些鬆了,一碰就晃蕩,陸邵坤捏了捏酸澀的眉心,呼出一口氣,從桌上隨手抽了張紙,熟練地疊好往桌腳下面一塞,翻開文件時,忍不住又抬頭看了眼對面的窗戶。
江朔的房間裡有三個電暖爐,晚上透過窗簾,能看見微弱的橙光,盯著看了一會兒,陸邵坤覺得心裡暖了幾分,這才低頭開始工作。
一直忙到凌晨六點多,太陽升起前正是夜裡最寒涼的時候,陸邵坤凍得偏頭打了個噴嚏,習慣性地朝對面看過去,捏著滑鼠正準備察看郵件的手忽然就定住了。
天還未亮,天際線散開一圈稀薄的魚肚白,江朔的屋子窗簾拉緊,那點微弱的橙光卻不見了。
陸邵坤疑惑地定睛一看,確定自己沒看錯,隨即起身,連外套都忘了穿,打開門快步沖了出去。
幾位保鏢嚇了一跳,一個激靈清醒過來,紛紛圍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