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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21:05:34 作者: 妾在山陽
    她想殺了他。

    葉笙垂眸,無視胎女的殺意,冷淡說:「你想活下來嗎?」

    胎女怨念的,斷斷續續說:「都……是你。都,怪你。

    葉笙冷漠道:「別說廢話,想活下來,就聽我的。」

    胎女在陰山列車上被葉笙擺過一道,警惕怨恨地看著他,眼裡滿是不信任。可是鬼母步步逼近,A+級異端毀滅性的威壓,讓她只能相信這個人。

    「你要,說,什麼?」

    葉笙問道:「你的喚靈可以跟鬼孩子們聊天嗎。」

    胎女點了點頭。

    葉笙的手指撫摸上鏡子,眼睛黑白分明、漂亮至極。

    「沒有一個孩子會喜歡一個暴躁的、會殺掉自己的母親。你想活下來很簡單,用【喚靈】把這裡發生的事,告訴淮城所有的鬼孩子。」

    「小孩在母親那裡感到恐懼,就只能找父親了。」

    鬼母的力量來自於萬億的鬼孩子。當初「父」和「母」一人一半力量,梁濱海才能一直壓制鬼母。梁旭體內擁有梁濱海的血,代替了「父」的存在。現如今鬼母強占了梁旭的身體,才使得她擁有全部力量。

    鬼母臉上那重疊的五官,那四雙眼,那兩張嘴,其實就是一直提醒著他,這具身體裡還有一個人。

    鬼母步伐很輕,潔白長裙掠過遍地狼藉,走到了他們前面。她身形高挑,居高臨下,慢悠悠笑了:「在聊什麼呢?別聊了,到地底下再聊吧。」

    胎女還是不信任葉笙,可是到這個地步,沒有任何辦法了。

    她不想死。

    胎女驟然發出啼哭。

    聲音前所未有的尖銳,哭聲穿透建築物,帶著那隻存在於異端之間的語言,傳到每個鬼孩子耳中。

    ——你們的媽媽在殺人。

    ——她在這間房子裡殺了上萬個兄弟姐妹。

    ——你們的媽媽是個瘋子。

    胎女哭到喉嚨出血,哭到聲嘶力竭,依舊沒有停下來。

    萬幸,她的【喚靈】是有效的,萬億的鬼孩子藏於地底,他們的身軀能夠覆蓋整個淮城。他們不清楚廣播大樓里發生的事,但到底是一母同胎的兄弟姐妹,來自遙遠地方親生母親的屠殺,他們感覺到了。所有人惶恐心悸,自怨自憐。

    迫於死亡的恐懼,鬼孩子們也跟著胎女一起哭起來。

    媽媽好可怕,他們要找爸爸。

    他們要找爸爸。

    鬼母聽了一晚上胎女的哭聲,語氣古怪:「吵死了。」她伸出手,試圖從葉笙手裡搶過鏡子。只是剛抬起手臂,她突然身體一僵,眼睛猛地瞪大,難以置信看著自己的手指。她的動作變得遲緩、僵硬、怪異。她的身體不受控制了。

    耳邊是胎女瘋魔的哭聲,尖銳到仿佛能穿破耳膜,鬼母腳下的鬼孩子們也在瑟瑟發抖啼哭,吵鬧著要找爸爸。

    鬼母知道了原因。她咬牙切齒,眥目欲裂,喘著重氣:「我要殺了你!」

    可是她撕心裂肺吼出這一句話後,就再也沒了後文。鬼母身上浮現出一層淡淡的白光,所有暴虐殘忍的動作被定格,她站在原地,臉色猙獰扭曲,身體抽搐。

    後面屬於「母親」的那雙充滿殺伐恨意的眼被迫閉上,屬於「父親」的麻木滄桑的眼睛,漸漸有了光彩。

    梁旭醒了。

    梁旭主宰了這具身體。

    葉笙心中舒口氣,把鏡子丟到了一旁。

    梁旭醒來後,目光萬分複雜地看著眼前站在角落裡的少年,他在鬼母體內是有意識,所以親眼目睹了葉笙所做的一切。

    看這個少年,在廣播室里遊刃有餘跟hera打交道,用最小的籌碼換最多的信息;

    看這個少年沉著冷靜,僅憑一點蛛絲馬跡就能推出都市夜行者故事的全貌;

    看這個少年乾脆利落用刀剖腹,取出胎女;

    看這個少年在絕境中,展現出人類非凡的智慧和勇氣。

    梁旭啞聲說:「你很聰明。」

    葉笙扯了下唇角,重新撿起那本《夜航船》第一期。他站起身,身上、臉上、手上全是血,一張在人類社會中總是顯得冷漠厭世的臉,卻在這異端包圍的地獄,於黑火和血月中展現出一種鋒芒畢露的穠艷來。那種不給人任何聯想、不帶任何輕柔的漂亮,見血封喉要人命。

    「你看過第二期《夜航船》對嗎?」葉笙輕聲說:「hera不知道的結局,你知道。」

    梁旭沉默片刻,道:「你真的很聰明。」

    葉笙不需要被人誇讚。

    「《都市夜行者》的結局是什麼?」

    梁旭說出一個字:「火。」

    葉笙:「火?」

    梁旭點頭,抬了下手,密密麻麻堆積在窗邊的鬼孩子聽到父親的指令,乖乖退開。葉笙站在24樓的位置,視線平望,看到了外面夜空下高樓大廈聳立的淮城。

    梁旭說:「妻子報了警,醫生覺得自己被背叛,回到家用刀把妻子殺了。他在洗手的時候,電視裡就是受害者家屬的採訪,所有人哭得肝腸寸斷,他成了十惡不赦的壞人。而警察就在樓下,馬上要逮捕他。」

    梁旭輕聲說。

    「《都市夜行者》是一個男孩對自我的、對正義的遐想。男孩賜予了夜行者婦產科醫生的身份,是因為他覺得只有給人生命的人,才有資格去剝奪生命。」

    「男孩是敏感的、極端的,所以他很痛苦。在寫這個故事時,他代入了醫生的角色,他幻想自己成為夜行者,殺掉所有欺負自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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