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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21:05:34 作者: 妾在山陽
葉笙進去後,裝模作樣在自己的床榻下翻了翻然後,然後去蹲地上,檢查李建陽那一堆翻開的行禮。
他的目標特別明確,畢竟入站的時候就聞到了那種帶著酸味的血腥氣。
他用小刀打開了李建陽攜帶的「土特產」,土壇開蓋就是一股濃郁的酸味,自家釀的酸菜,青色蘿蔔葉整整齊齊的排列。
葉笙忍著噁心,用小刀往裡面探了下。
沒有反應,他換了下一壇。
第三壇的時候終於,小刀一下去,一縷紅色的液體浮了上來。
葉笙咬咬牙,將手伸進裝酸菜的罈子,咕嘰咕嘰,他伸到下方,摸到了一個軟軟的東西。葉笙將它拿出來,看到樣子差點乾嘔出來。
這是一個只有四分之一巴掌大的死嬰。
渾身黑紅,蹂躪皺得跟紙一樣。四肢短小、肚子空癟,完全看不清五官。
這是胎女的妹妹,在母親子宮中還沒發育完就被雙生姐姐吞下。之後又被醫生從姐姐肚子裡取出來。
葉笙用幾張紙將它包了起來。
它實在是太小了,輕而易舉就能放進口袋裡。
寧微塵正雙腿交疊倚靠著車壁低頭玩手機,見他出來,馬上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找到了嗎?」
葉笙拿紙巾擦手說:「沒找到,我現在有點餓,先去吃飯吧——我等下還可以過來嗎?」
寧微塵眨眼:「當然,你想什麼時候過來都行。」
「嗯。」
實際上接觸了這個寄生胎,葉笙胃中翻湧什麼都吃不下去。但這是列車上的最後一餐,他和寧微塵的萍水相逢之緣也馬上就要結束。出於禮貌,葉笙還是吃了點東西,同時隨口問了一些問題。
「你還在上學嗎?」
這算是葉笙第一次主動去了解他。
寧微塵微愣,隨後勾起角:「沒有,我已經畢業了。」
葉笙點頭,沒再繼續說話。
寧微塵笑意收斂,不死心看著他:「然後呢?你不問了嗎?」
葉笙嘴裡叼著一片菜葉子,疑惑抬頭。
問什麼?他剛才純粹只是沒話找話啊,過度下尷尬。
寧微塵眨眼,乖巧說:「不問我什麼學校畢業,修的什麼專業嗎?」
「哦。」葉笙從善如流,語氣平平敷衍道:「你什麼學校畢業,修的什麼專業啊。」
一副完全不在意也不想知道答案的樣子。
「……」寧微塵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隨後低笑一聲。他優雅地用刀叉切割盤子裡的青菜,動作又輕又狠,垂眸淡淡道:「沒事。學校名字太長,我也忘了。」
葉笙心裡想著晚上要做的事,也沒太在意到他語氣的不對。
如果寧微塵不主動說話,他們就是兩個啞巴。
一頓飯吃的沉默不言。
晚餐後回到硬座車廂,葉笙在與人擦肩而過時專門注意了行人的神色,果然,沒有人能察覺他身上怪異的味道。
——那個寄生胎身上的酸味和血腥味,只有他一個人能聞到。
寧微塵問葉笙什麼時候再去找。葉笙說有點困了,先睡一下吧。
列車靠近大都市淮城,治安以幾何指數增長。殺人搶劫的事也就陰山站比較多,現在大家的心情都放鬆下來。寧微塵昨天折騰了一晚,體力不支,趴在桌上,也沒忍住睡了。
葉笙靜靜看著窗外如獸脊般呼嘯而過的群山,光影在眼眸深處晦暗起伏。
他剛剛專門去搜了下小芳的事。
網絡上給出的小芳的生前資料並沒有說小芳祖上的事,只說小芳是個啞巴,還是個有點自閉社恐的啞巴,在村里以刺繡為生。
她懷孕三個月的時候,人生第一次走出鄉村,是為了去醫院照顧她的丈夫。她丈夫同樣是個老實本分的農民工,結果在討要工錢的路上,叫包工頭打成了植物人。
滿篇都是人間苦難——小芳車上遇歹人被折磨得流產至死時,她丈夫在醫院也沒能熬過去。
命運待她殘酷如刀鋒,生活於她險惡似地獄。
可她生前是個膽怯又溫柔的繡娘,死後也沒變成厲鬼。
她在1444列車廂,當了個縫屍匠。
縫屍匠,縫屍匠。古老的觀念里,人完完整整的來,就應該完完整整的走。
葉笙的表情在火車變幻莫測的光影里變得很古怪。
晚上23點。
葉笙起身,離開座位,沒有驚醒寧微塵。他一路往前,重新來到44車廂。那個禁止通行的牌子還在,葉笙卻不受阻礙地走了進去。
他沒有開燈,直奔廁所。
握住44車廂廁所把手的時候,葉笙刻意放輕了呼吸。走進去,葉笙將手裡那顆握了很久的眼珠子,放到了洗漱台上。
這裡昨天晚上才經歷了一場廝殺。哪怕眼鏡男和肌肉男的屍體被拖走,血跡被清掃,依舊留下了怪味。
葉笙回想起昨天各種聲音,終於理出了最合適的前因後果:
第一聲尖叫是小芳的,小芳被嚇跑後。後面才是胎女的哭聲。她的哭聲喚醒了藏在列車上的屍怪。後面撕咬殺人也是屍怪。
葉笙放完眼珠子後,後退到角落,隱藏掉自己的氣息。
隨著時間轉動,十分鐘後,那股冰涼的、潮濕的霧氣像那天晚上一樣充斥葉笙鼻腔。牆壁上開始滲水,水滴答滴答掉在地上,很快,一個血腥龐大的身影開始在空中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