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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21:01:09 作者: 影城的雪
    嘈雜、數不盡的嘈雜,各種聲音在這裡匯聚一堂。

    人群的哄鬧,相機的快門,遠方紅燈亮起,音響設備抽拉出刺耳的尖銳聲。

    時風拉高話筒,拍了兩下,朝右邊點了點頭,比了個OK。

    一個樂隊走了出來,領頭的KK帶著墨鏡,漆黑的貝斯形狀漂亮,嘴角的弧度暴露他此刻興奮的情緒。

    四周呼聲四起,KK立馬抿唇,在嘴巴豎起一根手指。

    時風看著他笑了兩聲,終於正了語氣,在台下烏泱泱的設備中尋找鏡頭。

    「大家好,我是時風。」

    話音剛落,一隻鞋不知從什麼地方飛了過來,時風輕巧閃身堪堪奪過。

    KK怒了,剛摘下墨鏡就被時風用眼神阻止:不要衝動。

    KK只好強行忍住回歸原位,沒想下一秒,時風便俯身撿起了那隻鞋。

    他垂眼看了看,眼神中透露著漫不經心的嫌棄,隨後抬手,用力朝它飛來的地方扔了回去。

    一片驚呼,人群如同綻開的水中漣漪,為了躲那隻鞋迅速退開了一大個圈。

    「今天呢,我出現在這裡,是想演唱我新寫的歌曲——Reborn。」

    寂靜。

    「這首曲子整整拖延了四年才完成,但它並不是我的復出曲,因為我,不再是偶像,也不再會以偶像的身份復出。」

    鴉雀無聲。

    「就算今晚的各位不想聽我唱歌,也可以盡情離開。」

    時風在笑,狡黠、放肆,像只狐狸。

    「反正,有沒有觀眾。」

    「對我來說根本不重要。」

    時風說這句話的時候,醫院裡的祁漠馬上要開始進行手術。

    醫院的電視正播放著世紀廣場此刻的盛況,他最愛的人戴著藍色耳釘,坦然的目光穿越千里,好像就透過電視屏幕,正望向自己。

    他無力地躺在床上,只有旁側的手在抑制不住顫抖,護士推門而進,認真地告知著全身麻醉前的準備。

    祁漠的目光始終在電視屏幕停留,似乎完全沒有在聽。

    護士一通說完後,連叫了祁漠好幾聲,祁漠也沒有回應。

    「祁先生,祁先生?」

    祁漠卻忽然猛地坐起,眼睛死死盯著直播畫面,倉促分出一隻手來示意護士噤聲。

    「在那之前,我想先為一個即將進行手術的人,唱一首歌。」

    時風定定望著鏡頭,炫目的舞台光讓他的瞳孔如星星般閃耀。

    「這首歌叫心率過速,不會有錄音版本,不會上傳任何音樂平台,因為這是,獨屬於他一人的歌曲。」

    時風垂眸,片刻後又抬眼,認真地說:「也算是我,用我的方式所給出的回應。」

    五六束煙花從舞台後方竄起,「咻」地一聲,綻出龐大絢麗的星火。

    前奏漸起,心臟跳動的採樣和弦樂糅合,重鼓點、鋼琴,8090s,低保真氛圍音樂如同光粒如夢似幻蔓延開來,撲通、撲通、撲通……

    編曲基調現代,但通體混雜著曖昧迷幻的氣息,它讓人想到石膏像、想到椰子樹、想到粉的紫的易碎的水晶泡泡。

    「一種褪色淡去的香味,一顆海洋深處的閃耀。

    見物如同見面,

    傾盡全部換來的幸運。

    心跳在召喚著過往,像你眸光,酒中明亮……」

    人頭攢動,不斷有人舉起手機開始錄像,他們好像看到了以前巔峰時期的時風,又好像不是。

    「命運總將我們纏繞,敲擊心上,另一個我……

    中止夢境的妄想,

    注視你用沉默撥開我迷茫,

    定格這一假象。」

    蒸汽波是屬於世紀末的告白,能製作出這種音樂風格來告白的人,本身已經奉獻出了他全部的浪漫。

    心電圖規律的波動逐漸紊亂,腕間手錶的嘀嘀聲刺耳無比,祁漠居然不管不顧扯掉手上的針管,「我不做了。」

    赤腳踩上地板的瞬間,心臟形同撕裂的痛感蔓延四肢百骸。

    祁漠直接跪倒在地,死死捂住心臟,被兩個匆忙趕來的男護士拉住。

    「放開我!!」

    他拼命掙扎,就像已完成失去自控力的困獸,雙眼發紅,激烈無比。

    「我不做了!我說我不做了!!」

    他看著電視裡正在唱歌的人,即使萬般柔情充盈內心,卻像將死之人一樣生出無限悲涼。

    不……

    不行!!!

    他好不容易才真正得到了時風的回應,他一直渴求的、一直想到得到的感情,在此刻終於實現,怎麼可以在關鍵時刻後退?

    是心臟帶來的假象也好,因為什麼愛上時風也好,全都不想在乎了,就算現在跟時風擁抱會心跳驟停——

    他也選擇幸福地死去。

    巨大的動靜引來了更多醫護人員,有人喊道:「不好!快去通知王主任!」

    王醫生進門,一眼便看到心電圖上觸目驚心的頻率,再看處於暴躁狀態的祁漠,嘴唇都開始發青了。

    心猛地沉了一下,王醫生怒道:「簡直亂來!」

    「還愣著做什麼!病人瀕危,把他綁床上推進手術室!」

    麻醉注入身體,逐漸失去意識前,祁漠看到上方刺目的手術燈。

    他的聲音越來越弱,還是在頑固地重複著我不做了,但是並沒有人理會這句話。

    祁漠覺得燈實在是太亮了,亮得眼皮發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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