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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21:01:09 作者: 影城的雪
大概不會有了吧,他已經逐漸明白,無論是現在或過去,真實或虛無,愛或恨,尊貴或貧賤……
這個世界上的所有事物,都只是曇花一現而已。
時風這個名字,也不過在塵世間停留了寥寥無幾的時間,他會永負罵名,還是會被永遠遺忘,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
「沒關係的。」時風說,「我會等你慢慢好起來。」
小沙子的笑意從眼眸氤氳開來,不過幾秒,痛苦又爬上她的眉梢。
她似乎每一下都在撕扯著呼吸,面色青白交加,卻還是努力掙扎著要說話。
生命何其可貴,但像她這樣的人每多活一天都是煎熬,能夠在短暫的旅途中找到熱愛的人追逐下去,這或許是她活下去的意義。
「我決定……捐獻……心臟……」
僵硬從腳趾爬上她的膝蓋,大腿、腰、肩膀以及咽喉……她身上的每一處肌肉日復一日可怕的萎縮著。
從死亡深處生長的植物在她血肉里紮根,只有一顆心臟依舊熱烈跳動。
「我會……換一種方式……存在這個世界。」小沙子在哭泣,話語也口齒不清,「會換一種方式……繼續愛慕你……」
說完這兩句話,小沙子的力氣好像完全被抽乾了。
她逐漸平靜了下來,窒息帶來的病態也消失殆盡。
那張淚痕未乾的臉上雙眸緊閉,至此,心電圖上的最後一絲波動也終於消失。
時風睜著雙眼在黑色中沉重喘息,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是在做夢。
他已經好久好久,沒有想起過這個人了。
大概潛意識裡也有著隱隱的念頭,小沙子的死去,也代表著世界上最後一個願意愛他的人也離開了,總歸是不願意去想的。
時風在被子裡蜷縮身體,蹙眉緊閉雙眼,翻身,伸手朝右邊摸去。
抓了個空,他睜眼,愣了愣。
觸手的地方早已一片冰冷。
植物園裡的風鈴草開了,白色的,紫色的,很漂亮。
時風有興致時會坐在草地上看書,聞著鳥語花香,一直看到黃昏。
KK已經搬走,連帶著那一絲喧囂也消失。
每當時風陷入萬籟俱靜中,書上的字也會逐漸看不進去,於是又開始走神。
肩膀忽然被輕輕拍了一下,時風回頭,笑眯眯的管少白站在他身後。
管少白道:「發什麼呆呢,別坐這兒了,這天看著要下雨。」
在這一刻,時風居然清晰地感受到,心中那轉瞬即逝的期待在看到管少白時消失了。
管少白歪頭凝視,好笑道:「怎麼這麼看著我?」
「沒什麼。」時風搖頭。
晚餐,碗裡的湯被勺子攪了六分鐘,時風才終於開口問出那句:「祁漠去哪了。」
管少白看起來有些驚訝,「你不知道?」
時風抬眼看他。
管少白想了想,斟酌著字句道:「他的心臟病,可能……要接受二次手術了。」
時風面色不改,只有眸光幾不可聞地動了動,「嚴重嗎。」
「不嚴重動什麼手術。」
時風低頭,又開始望著面前那碗湯發呆,好久才回了一句:「哦。」
晚上雷雨交加,別墅里莫名其妙停電了。
管少白將細長的雕花白燭點亮,一支一支,直到室內完全充盈著溫暖的光。
時風靜悄悄端走一隻燭台,放在了三腳架鋼琴的琴蓋上。
管少白在沙發坐下,打了個哈欠,笑著說:「要彈琴嗎。」
時風指尖撫摸過冰涼的琴鍵,聞言沒有什麼反應,「好久沒彈了。」
他坐在琴凳上,試探地按下幾個音。
那手勢生澀、僵硬,頗有種初學者小心翼翼的怯態。
管少白挑眉,「忘了?」
話音剛落,月光的前調已經涌了出來,管少白唇齒微張,在朦朧的燭光看到時風的側臉。
優美而神秘,上帝溫柔雕刻出來的藝術品一般。
時風垂眸,專注地進入演奏狀態,像是這首曲子他已彈了千萬遍。
那雙蒼白的手,在黑白琴鍵間翩翩起舞,跳動出舒緩柔和的音律。
有人說《月光》聽起來令人鬱悶詭異,但管少白在此刻竟覺得,它整體的旋律都幽美無比。
真吸引人啊。
管少白再次打了個哈欠,如此想道。
轟隆一聲巨響,雷聲陣陣,驟雨越下越大。
時風彈起了暴風雨,忽急忽快,或輕柔或暴躁,雜亂無章又有跡可循。
旋律逐漸變快了,愈來愈急,愈來愈激進……毫無停止的跡象。
他的手指快地看不清,沒一會兒又彈起悲愴,他在用力按琴鍵,又更像是在砸,英雄、命運、黎明等奏鳴曲有頭沒尾地穿插其中。
管少白敏銳地感覺到時風的情緒正在失控,他快步上前,按住時風的肩膀,「時風——」
可時風已經完全聽不見了,琴音變得尖銳刺耳,亂七八糟的音符如散落的滾珠般四處迸濺。
那些病態的、偏執的、無法控制的情緒,也隨著噪音在此刻鋪天蓋地布滿整個空間。
「時風!停下來。」
管少白直接抓起時風的雙腕,強迫他停止這自虐般的演奏。
「放開我!!」時風奮力推開他,站起身來搖搖晃晃,眼睛通紅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