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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21:00:35 作者: 王孫何許
我沖唐書禾吐了吐舌頭,他捂著額頭笑,尷尬抱歉又受用的樣子,特別好玩。
因為後面那個痛苦大叔,我們倆沒有再做什麼舉動,認認真真地把後半截兒看完了,電影結束以後我們沒有打車,慢慢走回家,他說家裡好像沒有水果了,一會兒在小區門口買點,我給他整理圍巾,順口答應。我們還在繁華的商圈裡晃悠,廣場上有婚慶公司在做活動宣傳,擺了個巨大的人形剪影立牌,是一對男女求婚的樣子,旁邊有工作人員穿著大白熊的人偶服裝走來走去,一堆人擠在那裡拍照,我們倆從人群邊上繞過去,唐書禾裹緊大衣,臉藏在圍巾後面,往那個方向看了一眼,我說:「去看看?」
他搖搖頭,我看了一眼那個立牌,滿嘴跑火車地問那我給你跪一個?還是你給我跪一個?他哧地笑了一下,拉著我走了。
我回頭看了一眼。
他去天津的前一天晚上我抱著筆電坐床上看他走來走去地收拾行李,我一個字也敲不出來,感覺自己簡直有點分離焦慮。我說:「去幾天啊?」
他背對著我疊衣服,說:「算上來迴路程四五天吧。」
我啪地合上電腦,跳下床,從後面抱住他。
唐書禾拖著我,艱難地伸出手把行李箱夠到自己面前,把衣服塞進去,悶悶地說:「你在家不要和別人喝太多酒。三餐定時吃,不然會胃痛。」
我樂,這什麼照顧小孩兒的態度,我就著抱他的姿勢拍了拍他肚子:「那你在外邊不要和別人吃太多煎餅果子,三餐定時吃,不然會撐著。」
唐書禾嘴角抽搐了一下,嘆了口氣,又說:「那我每天晚上十點鐘給你打個電話好不好?」
我說:「可以啊,當然可以啊,努力科研,業餘時間適當想我。」
他抿著嘴笑了笑,說:「那你努力創作,業餘……」
「我全職想你。」我說。
我說完一哆嗦,把自己肉麻夠嗆,他卻轉過來吻我。
第二天起了個大早送他去機場,回來之後直接奔劇院,在劇院走廊里的時候收到他的消息,他說他登機了,我說好,一路平安,下飛機告訴我。抬頭看見文瑞修抱著肩膀歪頭靠在走廊盡頭,沖我一笑。
我揚了揚眉,文瑞修伸長脖子,抬手攏火點菸,抽了一口,說:「進去看吧,我抽完這根。」
我從他身邊擦過去。馬上要聯排了,現在在一幕幕地調試舞美,我坐下不久文瑞修坐在我身邊,一身的煙味兒,他說:「最近不見你抽菸了啊。」
我點點頭:「不想讓家裡人抽二手菸。」
他笑著搖頭。
我眯著眼睛看了一會兒,說:「這戲會賣座嗎?」
他樂了:「路老師,小劇場什麼時候賣過座。」
「《出北京記》就挺叫座的我看著。」
「還成吧——怎麼,你怕你把我招牌寫砸了?」文瑞修問。
「你有招牌嗎?」
「幸虧沒有。」他說。
我和文瑞修都笑了。我們坐得離舞台不遠,大燈有點熱,文瑞修額角有汗,扎在腦後的頭髮也濕了,他揪了揪領口,說:「想有錢的誰幹這個。」
我笑了笑,說也是。
過了一會兒,他說:「你現在的想法還和當初動筆的時候一樣嗎?」
我沉默了一下,說咱們能不能不老在排練的時候聊天兒啊,他嘖了一聲,說誰先起的頭啊。不再說話了。
舞台上排到第四幕了,孟天帶著妝,卡著舞美的點兒往下順詞,文瑞修喜歡用他當男主角也不是沒有道理,這個演員上了妝站在舞台上要比謝水更有語言。
「總會有那麼一天,死亡對於我來說寧靜而安詳,恐懼對於我來說芳香得像剛剝開橙子的手指,愛情如同山谷那頭輪船的嗚嗚聲,那時候我就會停止去找你,在那之前,我會永不停歇地去找你,這是我自己的事情。這是我自己的事情。」
「哎!」文瑞修喊了一聲,「剛燈光是不是等了一下?」
孟天停下來。燈光說了一聲抱歉,文瑞修又坐下了,捻了捻手指,犯了菸癮的姿勢。我環顧四周,問了一句:「謝水呢?他快上場了吧?」
文瑞修又捻了捻手指,站起來說:「化妝室呢吧——我再去抽根煙。」
我的手機震了一下,唐書禾給我發消息:「飛機落地了。」
唐書禾走之前我們兩個商量好每晚十點打一個電話,我回家的時候還不到八點,以前自己一個人住的時候也不覺得什麼,可是有一個人來了又走,就一下子覺得屋裡空空蕩蕩。我吃了飯又餵完狗,百無聊賴,只好溜達到書房睹物思人,他的書房除了書架上桌子上的一大堆書和掃描文獻之外,其他的東西都收拾得很整齊,沒什麼可睹的,我又實在思得不行,手指從那些書脊上划過去權當解渴,漫無目的地掃到那些書的時候我才發現,只有一部分書是橫著摞起來放在書架上的,書脊朝里,看不見內容,顯得有點亂,我起了點好奇心,把那些書拿出來,愣了一下,然後笑了。
這一摞是我這些年出版的書,甚至為了收集全那些我給雜誌專欄寫的文章,他把每一期雜誌都買回來了,規規整整地按日期連號排在一起,我翻了一下,果然,書和雜誌的扉頁都有我的名字,路懷。
我捧著那一摞書,心突然被很溫柔地拿捏了一下。舊時光像潮水一樣從後面追趕而來,八年……不,九年前,十七歲那年的運動會上,我不小心戳破了一個秘密,倒掉的書包嘩啦啦吐出許多的少年心事,或許從那時候開始,我和他的線就纏在一塊兒了,再也分不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