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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21:00:35 作者: 王孫何許
而歲月時時給我們留下刺痛。唐友聞頭七那天唐書禾的母親給他打電話,要他回去給父親弔喪,我和唐書禾與她大吵一架,然後出門遛狗。唐書禾還算平靜,我以為事情已經過去了,可是第二天唐書禾反常地沒有早早起床,我睡醒的時候發現他還躺在床上,安靜地瞪著天花板,壓抑著自己的呼吸,我趕緊支起身子問他怎麼了,他目光不動,發了一會兒呆,小聲說路懷你抱抱我。
我當時心像被人狠狠捏了一下,說抱抱抱,抱多久都行,今天咱不去上班了好不好,我爬起來抱住他,像八爪魚一樣手腳並用地把他整個人都牢牢箍在懷裡,結果不小心摟太緊,他本來就心跳快喘氣困難,直接被我搞得咳嗽一聲,我又慌忙鬆開一些,簡直不知道怎麼辦好,他斜著眼睛看了我一眼,對我笑了一下,我給他擦了擦額頭的冷汗,他目光也不聚焦,伸出一隻手蓋在我的臉上,我的唇舌就滑下去,親吻他手腕上的刺青。
這樣的事情並不總是發生,他的症狀的確越來越輕了,可是發生一次總是讓我心疼很久,它變成我心裡的一根倒刺,讓我每想起一次他那時的樣子都疼得恨不得蹲在地上。第一次他瞞不住我,在我的懷裡驚恐發作之後說自己可能永遠無法變回原來我喜歡過的樣子,第二次他一直等到我醒來才小聲說一句路懷你抱抱我。所以我始終不能把他遭遇過的一切閉眼揭過。他小嬸發給我的那段視頻也一直在我的手機里,看不得也刪不掉。我後來專門去調查了那所所謂「學校」,主要負責人在學校關停之後消失在公眾視野之中。後來幾經輾轉,我在另一家公司的企業法人處查到了這個人的名字,在唐書禾回國的兩年前,我家鄉的市長雙規落馬,同年,這個人因非法經營罪入獄,判處有期徒刑十年。
非法經營罪。我當時面對著這個結果,幾乎冷笑出聲來。我怕唐書禾聽了這事心情不好,一直是背著他悄悄查,但是那天我們倆在書房胡鬧的時候我電腦忘關,不小心讓他看見了,他看見愣了一下,臉色當時就不對了,問我要幹什麼。
我嚇了一跳:「怎麼了?」
他也沒顧上跟我說話,就著手撐在桌子上的姿勢把我電腦界面簡單瀏覽了一遍,久久地,表情才放鬆下來,自言自語了一句:「他真的進監獄了。」
「哎,」我嘆了口氣,「雖然不是因為……進去的吧。」
他的表情還是木的,半晌一言不發地走出去,我在原地坐了一會兒,跟了上去,他背對著我站在陽台喝水,我從背後抱住他,下巴搭在他肩窩上,他一手端著杯子,一手搭在我的手上,沒有回頭,他低聲說:「八年了,我還是不敢看他的臉。」
「沒關係啊,」我笑了笑,貼著他耳朵說,「書小禾同學,你還記不記得我以前……嗯,很久以前,我跟你說過什麼?」
他嗯了一聲,尾音揚了揚,等著我說話,我說:「『害怕的時候,可以看我。如果必須直視,那就我去直視』——靠,唐書禾,你這什麼表情,你不要告訴我你忘了。」
我們一起笑起來。
他笑著低下頭,說:「怎麼會忘呢。」
沒有開燈,夜色像水一樣擁抱著我們,我抱著他,心臟貼著他的胸膛,八年前的星與月恍惚如昨夜星辰,我聽見他把聲音壓得輕輕的,像吵醒什麼似的:「路懷,這件事不要往下查了。」
「嗯?」我反應了一下,「你……你不想再摻和這事了,不想再讓這件事干擾你了,是嗎?」
他深吸了一口氣,說:「我太懦弱。」
「不是,」我說,「這只是生活。」
他沒有說話。我親了親他的耳垂:「回吧?陪我躺會兒。」
他把水杯放在飄窗的小茶几上,帶著我往臥室里走,雖然現在還是沒法吃,不過嘗一口總還可以,我貼著他,嘗著嘗著總要抬頭看看他的神色,他抱著我的頭,還是有點僵硬緊張,眼睛四處亂瞟,我吻上去的時候,他散亂著一頭黑髮,胳膊攀上來,一會兒又捧著我的臉,我在一片心猿意馬中聽到他輕輕說:「路懷,我就只想……我想和你好好的。」
我頓了一下,放開了他,他看著我,眼神清亮如水,和意亂情迷毫不沾邊,認真得讓人心痛,我摸了摸他的頭髮,直起身體,把他細軟的黑髮理順,說好,你要忘,我陪你一起忘,我們……我們好好的。
說實話他這方面的毛病我也沒太當回事,日子還長,慢慢治總能治好,大夫給我們的建議是儘量不用藥,儘量以這個……溫和而循序漸進的刺激為主,哎呀,哎呀呀,我只能說到這了,這特麼破網站不讓往下寫了,懂的都懂。但是關門兒幹的事情,我不太好控制住那個度,元旦那天我們兩個都喝了點酒,家裡暖氣又開得足,暖風一熏,我和他都有點暈暈乎乎的,當天晚上畫風稍微有點狂野,我一下子熱血上頭,把一條腿擠進了他膝蓋中間,順著他纖瘦的腳踝摸上去,然後我只來得及聽見他發出短促的「嗚」的一聲,下一秒我就被……怎麼說呢,也不能說是踹,反正是duai地一下被彈射到了床墊子上,我一臉懵逼地叉著腿坐在那兒,兩秒鐘之後,肋扇傳來一陣劇痛。
唐書禾還仰面躺著,整個人就是一應激狀態,還蜷著腿,保持著老兔蹬我的姿勢,急促地喘著氣,我看他那個樣子,趕緊伸手去摸他的手:「沒事啊不怕是我,沒事沒事,下次不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