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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21:00:35 作者: 王孫何許
    小文兒哼唧了一聲,站起來拿爪子把燈拍上了。我伸開手臂:「好寶,爸爸抱抱。」

    小文晃晃悠悠地走過來,趴在我的身邊,我抱住了它,它蹭了蹭我的胳膊,發出那種咕嚕咕嚕哼哼唧唧的聲音,它一般發出這個聲音都是在安慰我,或者純撒嬌,我拍了拍它腦袋,說:「沒事兒。」

    我手機嗡的一聲,唐書禾被我掛掉電話以後給我發了一條微信:「把我刪掉了嗎?」

    他發過來這條就會知道當然沒有。他還在發,一條一條地,我的手機一直不停地響。

    他說:「我剛才沒有說完。」

    「我一直很想你……我一直在想,我想你還胃疼嗎?你還喝咖啡嗎?你還熬夜嗎?你還喝那個牌子的啤酒嗎?你還在彈那把琴嗎?」

    「我不想算了。」

    「我不想算了。我……怎麼樣都行。你想怎麼樣都行。」

    「懷哥。」

    我看不了,給他發:「別想那麼多了,先睡吧。」

    他頓了頓,繼續發:「我沒想多,懷哥。」

    「我知道我現在什麼都不算。」

    「我就是……太想你了。」

    我突然無法自控地大聲咳嗽起來,肺管痙攣,停不下來,在沙發上蜷成一隻蝦。路博文不哼唧了,把下巴擱在沙發上瞅我,嚇得整隻狗都耷拉著。我拍了拍他的腦袋:「沒事沒事,沒事啊,你爸得去睡覺了。」

    不知道是不是接連熬夜的原因,我他媽心臟疼得快裂開了。我錘了捶胸口,搖搖晃晃地往臥室走,腦子裡一團亂麻,又沉又痛,砸在床上的那一瞬間我好像就睡著了,連被都沒蓋。

    一宿的亂夢。那好像是高三那年冬天的第一場雪,紛紛揚揚,一點也不冷,晚自習的課間大家都去樓門口溜達,我披著羽絨服,敞著懷,跟唐書禾並肩站一塊兒,邊賞雪邊吃雪糕,我說今天模擬的文綜太他媽操蛋了,選擇錯了一堆,唐書禾低著頭跟我那個羽絨服上下開氣兒的報廢拉鏈搏鬥,努力想把它拉上,聞言抬頭說那明天課間別出來了,留屋裡背題。

    我說這玩意要背就能會的話我也不至於考成這爺爺奶奶樣,唐書禾搖了搖頭,我把吃了一半的巧克力脆皮雪糕遞給他,來一口?

    他偏了偏頭,就著我的手咬上去,那一瞬間他下頦角的弧度,低垂的眼睫讓人心動,然後不知道怎麼的就變成他在含吮我的耳垂,我被他激得整個人都僵在那兒喘,剛想撲過去反客為主,不知道是誰衝過來哐哐哐沖我一頓暴捶,唐書禾也不見了。我被那個人打得四面漏風,肋骨好像全斷了,艱難地歪著半邊身子給唐書禾打電話,怎麼打也打不通,永遠都在占線,好不容易打通了,我剛想問你去哪兒了啊怎麼不理我了啊,唐書禾說:「別再打了,我們別聯繫了。」

    我嚇醒了,一腦門的汗。

    這個亂七八糟蒙太奇混剪的夢只有開頭和結尾是真的,結尾其實唐書禾還說了別的話,可是這麼多年,我沒往下夢過,好像潛意識都在躲避他的下文。永遠都是「別聯繫了」。

    天光透藍了。我眯著眼睛看了看手機,凌晨四點。屏幕上彈出來唐書禾的消息,我沒醒全,剛想說你這崽種,你不是不讓我聯繫了嗎,恍惚了一下才反應過來。

    凌晨三點鐘的時候他給我發了消息。

    「學校分配的公寓我沒要,我這裡地方不熟,有時間的話,能陪我看看房子嗎?」

    我盯著屏幕上的消息發愣。

    可能是沒睡醒,可能是做的那個夢,可能是半夜三更不適合做任何決定,明明昨天還跟這人說算了,這時候手鬼使神差地打了字,咻一下鬼使神差地發了出去。

    行。

    草,衝動了。

    唐書禾沒給我多少後悔的時間,馬上回道:「好,周末有空嗎?」

    我說:「有。」

    草,又衝動了。路懷你腦子是他媽個抽水馬桶嗎,人家按一下你沖一下。

    我們倆相對無言,都在納悶對方咋還不睡覺。唐書禾頓了頓,說:「你一直沒睡嗎?」

    我說:「……沒。剛睡醒。」

    他說:「還早呢,繼續睡吧。我不打擾你了。」

    天光已經發亮了。我回了一句嗯,然後從床上坐起來,打開了我的筆記本電腦。

    我的朋友,一個小劇場的導演文瑞修說他想要孟京輝那樣的戲,廖一梅那樣的本子,可是台詞總是找不著那種感覺,我說啥感覺。

    文瑞修說廖一梅的本子又激烈又美又矯情。

    我說你這不描述得挺好,怎麼就找不著感覺。

    他說不行他搞不來,他又激烈又丑又矯情。

    ……行。我打開電腦,我想找找他的「又激烈又美又矯情」的感覺,筆電恢復到休眠之前的界面,孟京輝的《琥珀》。女主角小優站在病床前那一幕。

    她說:所有的愛情都是悲哀的,可儘管悲哀,依然是我們知道的最美好的事物。

    作者有話要說:

    第3章

    周末那天我們約在X大旁邊的一家星巴克見面。我早到了快二十分鐘,沒想到他比我到得還早,神色安靜,靠著窗坐著,構圖像幅油畫一樣。

    第一次重逢我整個人震驚又無措,根本沒留意唐書禾什麼打扮,今天站在那看他的時候才發現,這人在國外喝了八年洋墨水,整個人都洋氣了不少。他還是穿著那件駝色的大衣,白衣黑褲,簡潔乾淨,側臉的輪廓連頭髮絲都是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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