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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21:00:15 作者: 水在鏡中
郁青被潤生從頭啃到尾,又從尾啃到頭,難得沒有提出什麼抗議——實在是沒能顧得上。
他的身體發育好像一直以來都有點兒不慌不忙的意思。別人在這個年紀早就停止生長了,他仍然還是每年都能長高一點點。家裡人以前總是擔心他的身高,如今看來,郁青雖然沒可能長到潤生那麼高,但放在普通人里,也絕不是矮個子了。
而且這個春天一來,他開始能體會到潤生那種不知饕足的難耐了。身體的某個部分好像終於發育完全,開始迫不及待要彰顯自己的存在。他的小肚子底下從沒像如今這樣餓得厲害,有時候明明沒那種心思,光是彼此間目光偶然對上了,都會讓人突然變得火燒火燎,坐立難安。
這樣一來,每天早上簡直成了危險時刻,要小心翼翼地互相避開。可這又實在是難為人的事——他們本來就都很年輕,有旺盛過頭的精力無處可去,愛人又近在咫尺,和自己一樣清湯寡水地過了大半年……約法三章之類的根本沒用,反正最後也說不清楚是誰先越線的,匆匆完事後只能互相小聲埋怨,然後急三火四地往外跑——不跑的話上班就要遲到了。
清早走廊里人來人往,他們的宿舍雖然在走廊盡頭,但隔壁還是有鄰居的。郁青每次聽見門外的腳步和說話聲,心裡都慌得要命。老舊的木頭門在他眼裡簡直跟窗戶紙沒有兩樣。偏偏他越是緊張,潤生越是興奮。
最險的一次,是對面宿舍敲門來借牙膏。潤生把拉鏈一拉,光著上身就開了門,甚至還姿態輕鬆地與人閒聊了幾句。人家問起室友怎麼不在,他笑笑說室友起得早,這會兒出門晨練去了——那謊撒起來真是信手拈來,眼都不眨。
其實當時郁青就在門口站著,正憋著氣雙手發抖地系褲腰帶。沒想到腰帶還沒系好,潤生已經關上了門,一抬手就把他好不容易系上的繩結給扯開了。
已然垂頭喪氣的小郁青遇見仍然抬頭挺胸的小潤生,又沒心沒肺地精神了起來。郁青心裡頭又是後怕又是惱火,偏偏小郁青和他根本不是一條心。
兩個小傢伙蹭著擠著,最後在衛生紙里不分你我。潤生把紙團拋進垃圾桶,順嘴舔掉了郁青眼角因為生理原因溢出的眼淚,然後溫柔地叮囑他出門走慢一點,不要摔倒了,上班時記得多喝水——瞧那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多麼體貼入微,仿佛剛才那個一關上門就沖郁青撲過來的根本不是他一樣。
郁青欲哭無淚地蹭掉褲子邊上濺到的白濁,抓起了文件包。
出門時小心翼翼地推開一條門縫,確認沒看到隔壁鄰居,這才一溜煙兒地跑了出去。下樓時餘光瞥見從水房出來的對門鄰居,也只能裝作無事發生。
他不是沒有擔心和害怕,但一直盡力讓自己不要想太多。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春日晴好,他寧願去想些好事,比如這個周末大概可以和潤生一起回江南,把家裡打掃一下。工作不那麼忙了,他們以後應該每個周末都可以回家,到時候就可以不用這么小心翼翼,想怎麼親熱就怎麼親熱了。
天氣暖洋洋的,郁青忙了一上午,去工程技術部送完譯稿,正好就是午休了。那邊對接的同事是冬天時一起打冰球的熟人,很熱情地非要請郁青一頓飯。郁青不好推脫,便答應了下來。
一群人在食堂一邊聊天一邊吃飯,正趕上設計部的職工也來吃午飯。郁青看見不遠處的潤生,想沖他笑一笑,又想起自己身邊還有人,只能把頭低下,掩飾地吃了口菜。
身邊的人興致勃勃,是在說青年聯誼會的事。上級系統牽頭組織的活動,說白了就是免費的文藝演出,職工拿到票就可以去看。節目是各單位組織文藝骨幹準備的,每年都很有意思,算是勞動節的重頭戲了。而且演出結束後,青年宮還會就地組織舞會,對單身的廠職工來說,無疑是件值得湊熱鬧的事。
郁青很早就知道了這個事。設計院給潤生報了名,讓他上去彈琴——有才藝的人遇到這種情況總是躲不掉。潤生沒什麼熱情,倒是也不會拒絕。背地裡怎樣是一回事,在人前,他永遠是彬彬有禮的,處事周全的。
翻譯室想把郁青也推上去,郁青趕緊表示自己琴拉得不行,都半年沒碰琴了。同事們寬慰他,說節目那麼多,就是把他放在備選里,不一定能輪到他上台。郁青總感覺這是忽悠人的話,可也不得不被趕鴨子上了架——這成了他最近另外一件壓在心裡的事。
大家聊著天吃著飯,郁青偶爾自嘲幾句,反倒把身邊的人逗得哈哈笑。他們在那兒吃著飯,中間好幾波女同事過來打招呼,每個人都會笑眯眯地和郁青說幾句話,還有人非要把自家醃的辣白菜塞給郁青嘗嘗。
那個姑娘是車間裡的技術員,郁青前些日子幫她找資料翻譯了一個小的技術細節。這不是廠里派下來的工作,只是郁青順手幫了她這個忙。所以她挺真心地來向郁青道謝。
郁青便收下了。等那個姑娘走了,大家都揶揄他,說他桃花運真是不錯。郁青趕忙否認,說只是工作關係,大家都笑,說知道知道,這不是羨慕你有女人緣麼。
郁青聽到這話,忍不住瞥了不遠處的潤生一眼。潤生沒往這邊看,似乎是正在專心聽同事說話。
身邊的人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感嘆道:「要說真有女人緣,我看傅潤生才是頭一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