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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21:00:15 作者: 水在鏡中
    郁青這下明白了為什麼他老老實實地去上了競賽培訓,也毫無怨言地接受了住校生活——這是一種妥協。

    郁青平時會幫潤生捎些東西。而傅工每過一段時間也會過來一趟,給潤生送些日用。如今郁青和潤生上下學不再一起走,連午飯也不在一處吃了——潤生身邊的飯搭子換成了競賽班的同學,而進了新班級的郁青也自然和新同學坐在了一起。

    這似乎也沒什麼說不過去的,可難免讓郁青覺得有些失落。也不知道現在潤生三頓吃食堂,有沒有對飯菜更習慣一些。

    禮拜天周蕙下班路過江灘的時候恰好遇見了靠岸的漁船,買到了一大筐新鮮的江蝦。全家人齊心協力忙了一整日,把蝦按大小分出來,全部收拾乾淨了。

    大的剝殼,用鹽和一點點白酒稍稍醃了,裹蔥薑末和麵糊炸了蝦球。小的洗淨去了籽,加鹽煮好,放在陽台外頭曬蝦皮,這樣冬天做湯和蒸蛋時就有小蝦皮吃了。餘下的,蝦頭熬油,蝦籽熬醬——不管是下面還是蒸菜,這都是提鮮的美味。

    星期一,郁青的飯盒裡裝了滿滿一整盒蝦球。哪怕過年也吃不到這樣的好東西——四時節令不等人,本地的江蝦,最肥最美也就在這秋日短短的十來天罷了。

    所以午休鈴聲一響,他就跑去食堂等潤生了。

    潤生和同學一起進來,看見郁青沖自己過來,明顯有些意外。他皺眉道:「誰又欺負你了?」

    郁青趕緊擺手:「沒有沒有……」

    話音未落,潤生的另一個同學從打飯的窗口跑回來,垂頭喪氣道:「完蛋了,今天的菜看著可不怎麼樣。」

    郁青已經好些天都沒能好好和潤生說話了,聞言趕忙道:「要麼一起吃吧,我今天帶了炸丸子。」

    潤生還沒等說什麼,他身邊一個生得矮壯的同學就興奮道:「是肉的麼?」

    「蝦丸子。」郁青認真道。

    那個同學趕忙道:「我還沒吃過蝦肉做的丸子呢,謝謝啊。」

    食堂這天的主打菜是蘿蔔和土豆,湯是稀得像水一樣的番茄蛋花湯。潤生額外買了份青椒肉絲,可只吃了一口就吐在了旁邊。

    別人問他為什麼,他不悅道:「豬肉有股騷味兒。」

    他身邊的同學夾了一口:「還行啊,你那舌頭也太挑剔了。」

    郁青把飯盒打開,往中間推了推。大家這下都興奮起來,紛紛伸出筷子去夾,一面吃一面驚嘆蝦球的好吃。潤生見別人夾得歡快,微微皺了皺眉頭,把飯盒拿起來,往郁青的米飯上撥了一堆蝦球。

    那個矮壯的同學趕忙道:「我再來一個……」

    「人家一口沒吃都被你們先吃光了。」潤生沖他同學淡淡道,又轉向郁青:「我們吃幾個嘗嘗就行了,謝謝。」

    謝謝是很見外的話,潤生以前從來都不和郁青說謝謝。郁青微微一愣。

    潤生那個同學聞言有點兒不好意思,郁青回過神,趕忙說沒關係,反正這麼多,我一個人又吃不完。

    五個半大小子圍在一起吃飯,一飯盒蝦球只夠塞個牙縫兒。郁青見潤生只吃了一個,又把自己米飯上的蝦球給他夾了幾個。

    潤生看了他一眼,卻沒動筷子,而是扭頭和同學討論起了競賽的試卷。

    他們邊吃邊七嘴八舌地聊一道很難的競賽題,郁青插不上話,只能低頭默默吃飯。

    等到大伙兒都吃完,他抬起頭,發現潤生的餐盤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空了。而那道被潤生說有騷味兒的青椒肉絲,也早就被少年們瓜分乾淨了。

    幾個男生相約去圖書室刷題,潤生卻說讓他們先走,說完拿起郁青的飯盒,向水池那邊去了。

    郁青認識他好多年,知道他這是心情又不好了。可能讓潤生不高興的原因很多,難吃的飯菜只是小事,家中變故和學習壓力也許是更主要的原因。競賽班確實太累了。而且作為朋友,這段時間他也確實沒能陪潤生好好聊聊天。

    潤生洗好飯盒回來,對郁青道:「沒什麼事兒的話,我就回去了。」

    郁青趕忙道:「對了,你缺不缺什麼東西,我下次帶給你。」

    「沒什麼缺的。」潤生還是那種淡漠的樣子。

    郁青對他這樣子也並不往心裡去:「是蝦球不好吃麼?我看你都沒怎麼吃。也是,熱過之後就不脆了……」

    潤生抬頭看了他片刻,終於放棄般地嘆了口氣:「和脆不脆有什麼關係。話說回來,你幹嘛那麼大方。」

    「他們是你的同學嘛。」

    「我的同學怎麼了?」潤生不悅道。他頓了頓,終於小聲嘟囔道:「我自己都沒吃到幾個。」

    他肯抱怨,就是不生氣了。郁青輕鬆道:「你喜歡吃這個,我明天再帶些過來。或者這周末來我家吃吧,我媽說要再買點兒大青蝦,正好周末我姐姐回來。」

    潤生的神色有些低落:「再說吧。」

    郁青和他一起往外走,搜腸刮肚地想要安慰他:「什麼再說啊。你只是住校,又不是不能回家……」

    潤生幽幽地看了他一眼,低聲道:「你不明白。「

    郁青不解道:「是因為你現在要和傅工住了麼?」

    潤生一愣,聲音里有點敷衍的意味:「是啊,回去就是面對傅哲。他不想看見我。」

    他現在背地裡不叫傅工爸爸,連叔叔都不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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