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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20:48:28 作者: 十六先生
阮西棠差點以為顧澤承會氣急敗壞地動手,哪知,男人側臉擦著她的鬢角,夾帶著不清晰的哀求。
「要我怎麼做?你才肯願意原諒我。」
阮西棠的睫毛輕閃, 不留於心。「當然有。」
她眼尾輕盈勾起,明明是在肆意微笑,說出的話卻在顧澤承的心口上下了一道重筆。「不如放棄吧。只要不想要我的原諒,一切煩惱就會迎刃而解。」
「顧澤承, 愧疚而已,一天兩天就夠了。別太當真。」
阮西棠是真的不介意了。
她只是永遠都不會原諒,不會再給予信任, 不會再付出真心, 哪怕是一點殘渣剩食她都不屑給予。
她對阮尚賢亦然。
作為父親,他對阮西棠無可挑剔。可作為一個丈夫,他錯到離譜。
所以阮西棠選擇了讓自己過的最好的一種方式。她從來都沒有原諒過阮尚賢,卻還是維持表面的和睦。
僅此而已。
不是為了寬慰阮尚賢,僅僅只是為了讓自己不那麼活在恨意和悲痛之中。
顧澤承自然也領悟了阮西棠的深意, 她根本就不會考慮是否原諒這個問題。
「我不會放棄的。」顧澤承感覺口中一種乾澀卻割的嗓子生疼,「阮西棠,原不原諒是你的事,我管不了。」
「但是,我做什麼也是我的事。我非要試試不可。」他字正腔圓, 每個音都踩在自己的呼吸上。
阮西棠拽了拽自己的手,動不了。她玩味地抿下唇,「這是你想出來的新遊戲?」
「還是新的對付我的手段?」
她下巴微揚,眸子裡的光一眼看穿,全是不屑。
顧澤承以為自己夠沒心沒肺了,沒想到阮西棠能比她還不在意,不上心。
他這輩子都輸在她身上了。
「沒話講了?」阮西棠鬆了松五指,幾秒後,勾住顧澤承的腳踝,看準時機把人往柱子上壓。
兩個位置對調,阮西棠手臂橫在男人的脖子上,挾制住他。
「說話就說話,動什麼手,顧澤承。我不喜歡你碰我,懂嗎?」
說完,一把丟開。
阮家司機打著方向盤把車開進來的時候,剛好就目睹了阮西棠把人推開的場面,司機都為自家大小姐捏了把。
顧澤承按著領口,略微動了動脖子,眼裡透著光,帶了點幾不可見的寵溺。
阮西棠坐進車裡,側臉融在暗沉的車窗下,氣質絕塵,高不可攀。
顧澤承自始至終都占據她的餘光一點,女人卻沒有側目半分的打算。
車子再次啟動,男人的身側揚起一股有力的風。顧澤承胸腔震動,長吁一口氣,拳頭鬆了又緊。
「阮西棠,你喜歡我的。」
男人漆黑的眼眸掠過一道暗光,話出口後,才稍稍放平眉頭。
*
阮西棠到達賽車場的時候正是下午。此時的天色不做美,雲層低伏,沉甸甸的天空像是要壓到地面。
只給人留一絲喘息的機會。
賽道蜿蜒崎嶇,幾輛賽車角逐加速,風馳電掣,伴有粗重的引擎聲。
這種場面讓圍觀的人群血脈噴張,對阮西棠來說卻無異於悲慘和絕望的深淵。
只會把她逼入記憶的死角。
阮西棠永遠忘不了那個時候。周六的下午,她在家裡等著唐月吟回來,卻沒想到聲音比人更先一步抵達。
而那個人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電話里,唐月吟用往常一貫的嗓音對她說:「西棠,是媽媽。我後面要說的話你一定要牢牢記住。媽媽也是愛你的。知道嗎?」
阮西棠一無所知唐月吟的處境,乖巧地說:「好。」
她甚至來不及說多餘的話,因為幾乎是同時,唐月吟急急地喊道:「現在,把電話掛掉。快!」
最後一個字的尾音震顫在金屬碰撞的破碎哀嚎中,噼里啪啦,人群驚叫,汽車鳴笛,車窗震破。
那一刻,仿佛世界都在悲慘的洪流中。
而阮西棠就在另一邊,間接目睹了這場血泊。她還沒有聽話地放下電話,家庭溫情的光彩就先一步不要她了。
而唐月吟給她留下的那麼一點兒聲音,是輕的不能再輕的呼吸聲。
隨後,什麼沒有了。
童年中的某個不幸是需要拿一生去治癒的。即使後來,外公對她很好,唐致行和唐淮也對她很好,包括阮尚賢也是。
可終究,她人生那塊母愛的版圖誰都彌補不了。
有那麼一段時間,阮西棠不敢上街,看到車子就會害怕,金屬碰撞的響動會讓她直冒冷汗。
外公帶她出國,帶她去看心理醫生,用盡一切,也只是勉勉強讓她的傷口結痂。
阮西棠不想活在過去,所以她拼命克服恐懼,她佯裝自然,甚至狠硬地讓自己學會了開車。
二十歲那年,阮西棠趁著假期回國考了駕照,而她的努力也僅限於此。
她可以開車,卻只能在幾乎沒有多少車流的大道上,不能開快,不能開久。
因為傷口會不經意觸及,再次流血。
清涼的風拂面把她的雜念撣去。
女人換了一身舒適休閒的服裝,阮西棠要了個賽車的小場地,賽道很短,兩百米的一圈,專業的賽車手幾乎都看不上。
她開的是自己那輛奔馳,也是之前阮家司機開的那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