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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20:48:24 作者: 池小苔
偌大的御書房變得空空蕩蕩,唯有牆壁上的西洋鍾, 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 如青石墜入深潭, 襯的宮殿格外寂靜。
回去之後,陸行雲就病倒,第三天的時候,宮裡傳來消息,皇上要重審韓忠一案。得知此事,陸行雲大喜,連忙讓書庭將消息轉達給韓羨之。
他回來的時候,陸行雲正在喝藥。
「侯爺。」他輕喚了一聲。
陸行雲抬眸,見一個披著斗篷的人從他身後走了過來,低著頭,看不清面容。
他剛開口,那人便揭開帽子,露出一張俊朗的面容,正是韓羨之。
「你怎麼?」
韓羨之薄唇一抿,屈膝跪在床前,鄭重道:「韓氏嫡長子韓羨之,替家父及韓家滿門拜謝大人。」說著,雙手抵在額頭,深深地叩倒。
陸行雲一驚,忙起身將他扶起:「咳咳,快起來。」
望著他蒼白的面容,韓羨之咬了咬唇,露出愧色:「我聽說你為了求皇上,整整跪了兩天。」
陸行雲揚唇,笑意淺淡:「我既答應了你,總得做到,何況我也很敬佩令尊的為人。」
韓羨之搖搖頭,滿是感慨:「不一樣的...」
若只為承諾與道義,他在金鑾殿為韓家頂撞皇上,這便已經夠了。
陸行雲笑著,沒有言語。
韓羨之眸中露出些許複雜,扶著他坐下了:「其實我當初接近你們,就是為了今日。」
「我知道。」
陸行雲並不意外,自韓羨之坦白身份的那一刻,他便知曉,他接近他是為了證實他有沒有能力和膽量為韓家翻案。
「不,你不知道。」韓羨之咬了咬唇,眼底隱有愧色:「當初吳克是我指點他找你的,若非因此她也不會獨自奔喪...」
陸行雲拳頭一緊,抬眸看著他,爾後沉沉一嘆,眼底飄過雲煙:「不怪你,這都是我自己的選擇。」沒有吳克,還有李克、張克,彼時的他終究會拋下她...
望著眼前的男子,韓羨之眼底沉沉浮浮,薄唇微張,卻什麼都沒有說。
靜默了片刻,韓羨之懷著複雜的心緒走了,偌大的屋子頓時空寂下來。陸行雲止不住咳嗽起來,越咳越厲害,臉頰泛起一絲駝紅。
書庭忙給他順氣:「侯爺,冷大夫前幾日來了京城,不如請她看看吧?」
陸行雲抬起手:「不了,我已經欠了她人情,這點事就不勞煩她了。」
話音剛落,門外傳來一個清冷的聲音:「欠都欠了,現在才說不勞煩,不嫌太晚嗎?」
他抬頭望去,見門帘被一隻素手掀起來,露出一張若冷月銀霜般的面容。
是冷月娘。
「你...」
冷月娘掃了他一眼,蓮步輕移,不疾不徐地走進來:「別誤會,我有要事入京,正好聽到有個人不要命,讓皇上翻一樁陳年舊案,還冒雨跪了兩天,順帶過來看看。」
陸行雲咳了咳,吃力氣坐起來:「那就有勞了。」他微微一笑,伸出胳膊,放在床沿上。
冷月娘嘴角不自覺揚了揚,連忙斂住,一副冷若冰霜的樣子。
「你倒是不客氣。」嘴上說著,卻坐到床畔,撘脈替他施針。
一旁,阿緹掃了掃二人,掩嘴偷笑。
把完脈,冷月娘給陸行雲扎了幾針,又拿了幾顆藥丸給他。
「每日一顆,專治咳嗽。」
「多謝。」
陸行雲溫然一笑,伸手接過。
迎著他澄澈的目光,冷月娘手中一緊,抬起下巴望著別處:「這是我給別人制的藥,你可別多想。」
「嗯。」
又嗆了他兩句,冷月娘這才離開,連陸行雲客氣的挽留也拒絕了。書庭將二人送出去之後,掃了眼床頭的藥,眸中露出疑惑:「侯爺,按你所說,這冷大夫是個性子極冷的,怎麼會巴巴趕過來看你,還正好帶著治咳嗽的藥?」
陸行雲怔了怔,朝藥瓶瞥了瞥,抬眸,望向窗外的浮雲,眸中泛起複雜之色。
修養了幾日,陸行雲的病漸漸好轉,覲見過皇上之後,便奉旨主持為韓忠翻案,期間歷史整整一個月,將那些被時光掩埋的人證、物證都翻出來,證明韓忠乃太子一手陷害,後面的幫凶則是兩個士族大戶。
他們如今的家主都已是侯爵公卿,眼看到了入土的年紀,卻被這樁事牽扯出來,還被皇上削爵罷官,對陸行雲簡直是恨之入骨,接連派刺客行刺,幸而得孫少卿派人暗中保護,才轉危為安。
韓忠一案塵埃落定時,陸行雲拿了兩壺酒,到了城外韓忠的孤墳處。他到的時候,韓羨之已經到了。
他一襲白衣,煢煢孑立,默然地望著身前寂靜的孤墳,殘陽如血沐在他身上,涼風吹起他的衣袍和髮絲,徒添了幾分蒼涼悲愴。
陸行雲走到近前,將酒遞給他:「喝一壺吧。」
「好。」
韓羨之揚唇,長長地舒了口氣,將胸口的淒涼與滄桑一吐而盡。
夕陽中,二人拿著酒壺對飲,酒水順著他們的下巴滑落,濕了衣襟,和腳下的泥土。
當壺底漸空,二人同時舉起酒壺,重重摔在地上,爾後相識一笑,夕陽將二人的剪影拉的老長。
良久,韓羨之輕然一笑:「給我吧。」
陸行雲點點頭,從懷裡掏出一張人.皮面具,對方伸手拿的時候,他手中一緊,卻未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