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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20:48:24 作者: 池小苔
燁燁下意識看了眼姜知柳,見她點頭,這才起身走到跟前,禮貌而疏離。二人眸光微黯,互相對視了一眼,老夫人則從懷裡取出個長命鎖,掛在他脖子上。
「燁兒,這是你父親小時候戴的,今日傳給你,你就是我們陸家的嫡重孫了。」
姜知柳遠山眉一蹙,眸中閃過銳色。
這是來認親了。
燁燁怔了怔,忙要把鎖取下,老夫人卻不准:「你看看,金燦燦的,和你多配啊!」
姜知柳上前一步,將燁燁拉到身側,不動神色地將長命鎖取下來。
「老夫人,這鎖寓意深重,著實貴重,我家燁兒只怕無福消受,只能辜負老夫人的厚愛了。」
老夫人臉色陡變:「你這是什麼意思?燁兒可是我陸家的血脈。」
勾了勾唇畔,姜知柳眼裡泛起譏諷:「老夫人,你們怕是忘了,陸家的重孫早就死在那場疫病里。」
老夫人面上一僵,深吸了口氣,正色道:「好,就算如你所言,那麼我眼前這個分明和行雲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娃娃又是誰?」
「他是誰都好,總之於陸氏沒有絲毫關係。」
淡漠的神情刺的陸行雲雙眸生疼,他拳頭一緊,下頜崩成直線。
老夫人氣得臉色醬紫,強忍著怒氣,望向燁兒:「那燁兒我問你,你父親是誰?」
燁燁下意識瞥了眼床上的陸行雲,握著姜知柳的手一緊,抿唇道:「我娘說過,我父親早在我出生時就已經過世了,我現在姓姜,叫做姜燁。」
老夫人本不是個輕易動怒的,此刻也怒火直往上竄,胸口急劇起伏:「姜知柳,你好哇,真好!」
「夫人謬讚了。」姜知柳揚唇,面上雲淡風輕。
望著她從容卻淡漠的臉龐,陸行雲胸口似有數把利劍齊齊灌入,將他的心戳的千瘡百孔,徹骨的痛意揪著他的心尖瞬間蔓延到四肢百骸,連骨頭縫都是痛的。
都說童言無忌,可偏偏是最傷人的刀,最刻骨的毒。
燁兒所言既是他自己所想,更是姜知柳的意思。
他胸口一陣翻湧,喉中發腥,卻生生忍住了。他深吸了口氣,眼裡隱隱含著一絲希冀:「燁兒,那日你為了救我,寧願向別人下跪,你心裡其實已經接納我了,對嗎?」
燁兒眉頭微蹙,低眉沉吟了片刻,爾後抬眸,面色鄭重卻堅定:「陸叔叔,我救你是因為你救了我的命,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這是我娘從小就教我的道理,陸叔叔應當明白。」
一口一個陸叔叔,真如尖刀凌遲著陸行雲的心。
劇烈的疼痛撕的心肺發顫,陸行雲眼底的光徹底暗淡,喉嚨一甜,再也忍不住地噴了口血,將床榻暈染出大片的殷紅,似紅玫瑰蹂碎的汁液,斑駁糜.爛。
見此情形,燁燁眸中一緊,下意識抬了抬腳,卻又收回了,姜知柳只蹙了蹙眉,沒有多餘的表情和動作,老侯爺兩口子則被嚇得臉色一白,趕緊去扶他。
「行雲,你怎麼樣?」
陸行雲搖搖頭,用帕子擦了擦嘴角,蒼白的臉上泛著病態的嫣紅,脆弱得像是一碰即碎的滿是裂痕的透明琉璃。
「我、我沒事。」
老夫人眼眸一紅,將他按住:「還說沒事,哪個人年紀輕輕就像你這樣把嘔血當家常便飯了,你要是想我多活一刻,就給我好好躺著。」
她擦了擦眼角,強自穩住心神,朝姜知柳冷冷看去:「你若還有一點良心,就和我出去講個明白。」
姜知柳面色無波,不卑不亢道:「本就是要說個明白的。」說罷,瞥了眼陸行雲,牽著燁燁朝外走去,老夫人和老侯爺則由人攙著,到了外間。
眾人走到大堂,雙方坐定之後,老夫人昂起下巴,蒼老的眼眸往姜知柳二人身上一掃,有股不怒自威的氣勢。
「既然都說開了,那我就擺明了,燁兒是我陸家的血脈,我們這次非帶回去認祖歸宗不可。」
不是商量,而是命令,且明明白白說明是這次,足見其態度之強硬。
遠山黛眉一蹙,姜知柳眸光驟冷,她纖細的腰肢挺得筆直,臉上毫無懼色:「老夫人,我本想給彼此留個顏面,這才詐死帶著燁兒離開。既然你們不想要這顏面,那麼我便是拼盡全部身家,擊登聞鼓告御狀,也要將此事鬧得人盡皆知,到時候我倒要看看,這樁明擺著我是苦主的官司皇上怎麼判!」
按照常理,皇上必定會偏袒陸家可一旦這個事情鬧得天下皆知,那就不一樣了,任誰看了,也會覺得陸家理虧。且皇上生性仁慈,又看重民義,到時候會怎麼判,還真不好說。
老夫人面上一僵,握著拐杖的手驟緊。只她到底久經風雨,神情依舊穩重:「姜知柳,我好言相勸是看在你好歹是我陸家八抬大轎明媒正娶的孫媳婦,可你敬酒不吃吃罰酒,居然還想去御前告我陸家。我倒要看看,你一屆商戶,如何走得到京城!」
姜知柳雙拳一緊,眸中泛起凌厲的寒光:「怎麼,老夫人還想隻手遮天殺人滅口不成?」
老夫人卻笑了,面上從容自若:「知柳啊,我素來吃齋念佛,怎會做出這樣腌臢的事來,我只是和你陳情厲害關係罷了,而且讓你到不了京城,有很多種法子,又不是非得見血不可,比如姜氏。」
她語氣溫然,一改方才的威嚴,卻反而讓姜知柳身上一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