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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20:48:24 作者: 池小苔
像陸行雲這般既娶了,卻將其傷到體無完膚的事,他決計做不出。
也因此,他從一開始就瞧不上陸行雲。
當夜,陸行雲便病倒了,一來他風餐露宿連日奔波,二來他數日劈柴累動舊傷,又內心鬱結,就為病邪所侵,每日昏昏沉沉,下不來床。
大夫看過過,只說藥物能調理傷口,卻去不了根,多久能好全靠他自己。
書庭憂心不已,只得每日悉心伺候,雖說藥汁都餵進了,可陸行雲食不知味,好起來就特別慢。
這般纏綿病榻了半個多月,總算好了些,但依舊病懨懨的。
醒著的時候,他就強撐著下地,伏案疾書。
沒多久,姜知柳醒來時,發現書桌上多多了兩本冊子,一本是《柳意集》,其中收錄了從古至今的關於柳的名篇詩文,就連鮮有人知的詩句也在其內。另一本則是《南詔通解》,裡面詳細介紹了南詔的人文氣候、風物習俗。
隨便翻看了兩下,姜知柳就隨手扔到旁邊:「燒了吧。」
綠枝瞥了瞥,試探道:「第一本燒了就燒了,可是小姐你最近不正在拓展南邊的事務嗎?有這《南詔通解》,不正好是個助力?」
姜知柳一邊陪燁燁用膳,一邊道:「這世上又不止一本關於南詔的書,看他的作甚?」
綠枝一拍腦門:「哎呀,我這個榆木腦袋,差點都被繞進去了。」說完,將兩本書冊拿到外邊燒掉了。
事畢,她剛回屋,一個年輕男子走了近來,著一襲黑色勁裝,梳了個利落的高馬尾,劍眉星目,頗為俊俏。
他朝門框上一靠,吹了吹劉海,故作哀嘆:「哎,虧小弟日日念叨姐姐,怎麼姐姐回來也不知會我一聲。」
姜知柳朝他瞥了瞥,沒好氣道:「我這都回來半個多月了,你要是念叨我,會不知道我回來了?」
一句話堵的男子沒話說了,他咧嘴一笑,走到近前坐下,翹了個二郎腿:「姐姐這話說得,小弟近來事務繁忙,這不親自來了嗎?」說著,眼睛滴溜溜地朝綠枝看去。
姜知柳放下碗筷戲謔道:「你來時來的,只不知看的是我,還是另有其人呢?」
此話一出,綠枝頓時臉紅了,身子一扭,溜走了。男子咳了咳以作掩飾:「那個,咳,都說看破不說破,姐姐最是冰雪聰明,自然懂的。」
「好了,不逗你,你想帶綠枝出去便出去,但你得記著,她是我的人,你若干胡作非為,我絕不放過你。」
男子唰地站起來,滿臉喜色:「姐姐放心,上次我受傷可是綠枝妹妹看顧得我,我報答她還來不及呢!」說罷飛快地跑了。
這名男子是江南第一大幫承劍閣少主阮淇,與姜知柳不打不相識,對她很是敬重,更拉著她拜了把子,這也是柳氏商行能開得這麼順利的原因之一。
幾個月前,綠枝被採花賊劫去,是阮淇救了她,還因此受了重傷。彼時,姜知柳正好要帶燁燁去青州,綠枝感念他的救命之恩,遂留下來照顧,一來而去兩人反倒生出了情義。
這也是書庭開始沒有看到綠枝的原因。
望著他的身影,姜知慨然一笑。
年輕真好。
外面,阮淇逗了綠枝幾句,便拽著她往出去,綠枝本不是個臉皮薄的,卻也央不住他如此。
當下紅了臉頰,小聲道:「你別拽我,我自己走。」
阮淇唇畔一勾,並未鬆開,將她往外拉。剛出門,正好和書庭撞了個正著,看到他,綠枝沒來由一陣心虛,本能地把手抽了回去。
「出去呀。」書庭面上一僵,隨口問。
「...嗯。」綠枝點點頭,朝他福了福算是見禮,正要往外走,阮淇卻扶著她的腰往馬背上一放,緊跟著坐在她身後,打馬奔馳而去。
望著二人遠去的身影,書庭攥緊拳頭,眸底掠過一絲暗涌。
靜默了片刻,他將暗哨喊出來,命他們去查阮淇的身份。傍晚,暗哨就回來了,將阮淇的過往事無巨細地告訴了他。
聞言,書庭扯了扯唇,轉頭望向遙遠的天際,眼底滿是苦澀。
也罷,總算身世清白、出身顯貴,總比跟著他強。
這樣想著,眼尾卻漸漸紅了。
片刻後,身後傳來陸行雲輕飄飄的聲音:「你若不想因此錯過,我可以去了你的奴籍,予你新的身份。」
書庭一怔,連忙回身跪在地上,紅著眼道:「多謝侯爺恩典,只小的生就是侯府的人,就算離開侯爺也不知該去哪裡,更何況她心裡也沒有我...」
望著他強忍淚水的模樣,陸行雲嘆了嘆,讓他起來了。
「走吧,陪我出去散散心。」
「嗯,」書庭頷首,抹了抹眼角,給他披上披風,引著他往外走。二人繞著河堤轉了一圈,陸行雲時不時開口,所言所語無不於姜知柳有關,她近日睡得如何,吃的如何,心情怎樣等等。
許久,陸行雲正往回走時,看到一隊運垃圾的車,書庭眉頭一皺,連忙護著他往旁邊上,忽然吹氣一陣冷風,將垃圾吹散了不少,一張破碎的書頁落在陸行雲身前。
他低眉看去,見上面寫著「南詔」二字,那字跡正是他的。
他瞳孔驟縮,仔細端詳,見果然是《南詔通解》的扉頁,邊角漆黑,沾滿污泥,已燒了大半。
陸行雲身形一僵,整個人像是墜入了冰冷的湖水裡,胸腔里被森冷的水裹挾壓迫,幾乎透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