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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20:47:51 作者: 野小馬
「如果你考慮清楚,不管結局如何,我尊重你的決定。」
文潯沒有抬頭。生怕女主人體溫過低似的,露西暖呼呼的身體貼著她。
過了片刻,靳硯之的腳步聲消失在了餐廳。
文潯抬起了頭,臉上的淚水還在靜默的流著。露西嗚咽了一聲,湊過來,舔了舔了文潯的小臉。
文潯抱著它,親了親,慢慢的靠著牆站了起來。
餐廳的一角有一面儀容鏡,透過鏡子,她看到了自己哭腫了的眼睛和蒼白的臉。那是一種被徹頭徹尾抽走靈魂了般的失魂落魄。
她曾經對陶姜誇下海口,一年後自己抽身離開之時絕對不會對靳硯之有額外的留戀。現在想來,這句話無疑是一句空話。
真正剝離的過程,比她想像的還要黑暗,還要殘酷。對這一切,文潯沒有絲毫承接的能力。
不過好在,她還是好端端的把車開回了家,她還是完整的出現在了靳硯之的面前。
人的內核可能很脆弱,但身體往往卻鈍的很,也許多劃幾刀,新舊傷口混合也不會那麼疼了。
她回到了位置上,傭人新燉的粥已經端來了,她低頭,一口一口餵自己喝下。
主臥安安靜靜的,只開了一盞壁燈,靳硯之顯然又去了隔壁。文潯頓住了腳步,推開了盥洗室的門,把身體泡在了熱水裡。
浴缸的周圍擺著的是她喜歡的鼠尾草香薰蠟燭,連泡泡浴的浴球也是她用了十幾年的牌子。這些細節周到細微,文潯恍然間好似真的回到了還住在文家的那段歲月里。
那段她最無憂無慮的少女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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紛繁的夢境宛如走馬觀花,夢境的最後定格在謝立特王子三十歲的生日宴當晚。
文潯夢到自己穿著一條月光色的長裙,在眾人的掌聲中,施施然的坐在鋼琴面前,微微頷首,再看向黑白琴鍵,指尖流淌出來的音樂娓娓動人,如山澗流水。
聽眾們一片安靜無聲,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文潯的身上。
沒有人知道,為什麼文潯如此熟稔這首曲子,也鍾情於在各種重要的場合彈奏它。
《布蘭登堡協奏曲》是同一個鋼琴師教給文潯和靳硯之。在少年時代的很長時間內他們曾經四手聯彈,在靳文家許多重要的場合表演過。
「金童玉女」「天作之合」……那些溢美之詞恰到好處的滿足了少女時代,文潯想要靳硯之捆綁一生一世的美夢。
這首曲子是特別的,是在她心裡獨一無二的。甚至有時候,她想念靳硯之時也會無意識的彈給自己聽。
在夢裡,一切並不那麼美好。
周遭的竊竊私語越來越大了,文潯扭頭,看到謝立特王子和他的貴賓們消失了,看客們取而代之的變成了靳家的那群人。
而文潯身後的舞池中央,翩然起舞的是穿著婚紗的萬津津與穿著新郎服的靳硯之。
文潯錯愕的站起身來,低頭,看到自己身上那條月光裙支離破碎的在空氣中燃成了灰燼。即便她的手已經離開了琴鍵,曲子依然在空中飄蕩,而且越來越歡快……
人群為舞池中央熱舞的新人鼓起了掌。
文潯看到靳硯之滿目深情的看著萬津津,在下一個章節節奏之前,他摟著她的腰肢吻住了新娘的嘴唇……
文潯想要尖叫,想要摧毀眼前的這一切,可是她發現自己被看不見的傳送帶扔出去很遠。
萬津津、靳硯之逐漸成了兩個小點,這兩個小點,在文潯淚眼模糊之中匯成了一個點……
文潯倏然醒在了大床上,全身冷汗淋漓。
頭疼欲裂,再想睡會兒已經睡意全無。
文潯仰面再次倒下,外面天還暗著,才清晨五點。
宅子安安靜靜的,像是一個空洞的盒子。文潯甚至分辨不出,這宅子裡是否還存在其他人,露西、傭人們是否此刻真的和她分享同一個空間。
靳硯之呢……
文潯伸手摟過身邊的空枕頭。
靳硯之從未在這裡過過夜,上面也沒有他的味道。
文潯幻想著靳硯之躺在他的身邊。
可笑的是,在知道了真相,在昨天對他說出了那些話以後,她依然對他的身體抱著本能的想要接近的幻想。
再醒來,天已經亮了。
八點三刻。
文潯攏了攏睡衣,走到了窗邊,院子正中央,停著靳硯之那輛黑色的商務車,車頭朝著鐵門的方向,像是時時刻刻要開出去。
他等自己一個小時,從九點到十點,一個小時。
這是她最後的機會。
傭人們似乎也覺察到了男女主人的不對勁。一個吃了早飯就坐在車裡,一聲不吭,不離開也不下車。另一個分明起床,在樓下逛了一下就又上樓鎖了門,不知道在忙什麼。
九點半,公司打來了電話,一個比一個急,被靳硯之一個個按掉。
男人的眼裡無波無瀾,一夜未睡,靳硯之的眼底有著淡淡青色的疲憊。
「先生,您要是等太太,要不要我們上樓去跟太太說一下。」一個傭人過來,彎腰問靳硯之。
「不用。」
靳硯之閉上了眼睛。
安靜的時候,他身上那塊懷表指針走動的聲響格外的清晰。一秒、兩秒、三秒……像極了心跳。
九點五十八,周遭還是安安靜靜的。靳硯之睜開了眼睛,低頭苦笑了一下,準備啟動引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