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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20:47:49 作者: 寒花一夢
    他額頭幾道橫紋深刻,鬢髮成霜,眉眼間莫名透著幾分苦大仇深的意味。

    陳廣善出身於江南富庶家庭,而羅承宗來自湖廣,且家境貧寒。不像陳廣善生得副好脾氣的模樣,羅承宗看起來很嚴肅,或因如此,他比同齡人要更顯得年長。

    入座之後,陳廣善主動與俞景行、羅承宗寒暄。

    羅承宗對他們有一些愛搭不理,似乎不大樂意和他們有太多的交流。

    陳廣善見狀,也不自討沒趣。

    他同俞景行聊起江南風土人情、鄴京見聞之類的話題。

    宴席上,皇帝陛下過來稍微露了個臉,對眾人說得幾句鼓勵的話。之後,皇帝陛下由於身體抱恙先一步離開,留下幾個皇子來代表自己同登科進士們喝酒吃飯。

    大皇子被冷落得太久,到新年之後才算重新入了皇帝陛下的眼。

    今天他同三皇子、五皇子、六皇子一樣出現在宴席上。

    之前那麼長一段時間都憋屈無比,又曉得自己的人在朝堂上受到打擊,是以面對這一幫官場上的新人,大皇子同樣暗暗攢著勁,要替自己多拉攏幾個。

    三皇子抓到大皇子的錯處,好不容易壓這個大哥一頭,得以揚眉吐氣,更不會樂意看他隨便翻身。既知對方會下功夫,三皇子免不了同大皇子互相對抗了起來。

    於是,眾人受到兩位皇子如春日光景一般親切溫和的招待。

    相比之下,五皇子和六皇子的態度要隨意許多。

    身在這樣的場合,難免被迫喝酒,俞景行也不能例外。

    他雖然不如其他人喝得多,但是酒量同樣不如他們,早早便已不勝酒力。

    後來,俞景行尋了個藉口暫且離開席間。

    醉意上頭,他沒有著急回去,而是站在一池湖水的欄杆外吹一吹風。

    有宮人上前詢問有沒有什麼吩咐。

    俞景行搖頭,那小太監又退回遠一點的地方,繼續老老實實守著。

    天早已經黑下來了。

    附近一盞盞的琉璃宮燈散發著昏黃的光。

    儘管如此,湖面仍是黑漆漆的一片,任有什麼風景也無從欣賞。俞景行依舊立在湖邊,他安安靜靜凝視沉沉暗夜裡的一池湖水。夜風微涼,送來一陣清幽花香。

    「俞編修在看什麼?」

    身後傳來五皇子劉策的聲音,俞景行轉過身,行了個禮:「見過五殿下。」

    陳廣善、羅承宗、俞景行三個人,已被授職翰林院修撰及翰林院編修。

    劉策稱呼他一聲俞編修並無不妥。

    「沒有看什麼,只是想吹一吹風,順便醒醒酒。」

    「我還以為是有稀罕玩意。」

    劉策示意俞景行免禮,又抬手讓近侍退下,而後負手抬腳走到白玉欄杆處,和俞景行並肩而立。他嘴角微翹看一看平靜的湖面,忽而道:「恭喜俞編修。」

    「你們兄弟如今雙雙金榜題名,想必侯爺亦十分高興。」

    俞景行道:「家父曾說,只望我們將來好好報效朝廷,不負陛下期望。」

    「侯爺確實是忠君愛國之人。」

    劉策眸光微閃,隨即側眸望向俞景行,「說來,我有一事想請教。」

    「不敢。」

    俞景行略略低下頭,等待劉策開口。

    「你是陛下欽點的探花郎,學識淵博,才華橫溢,我才想問你的。」劉策稍微轉過身子,面對著俞景行,問他,「所謂『興,百姓苦。亡,百姓苦。』何解?」

    俞景行覺察到劉策言語之間,仿佛有意在試探他。

    他斟酌著問:「五殿下怎麼看?」

    「我覺得一派胡言。」

    劉策挑眉,「假使興也是百姓苦,亡也是百姓苦,百姓為何擁戴明君?」

    「五殿下言之有理。」俞景行說,「百姓的反應確實是最好的佐證,他們已經對這句話做出自己的回應。只是,這也意味著,天下興亡同黎民眾生皆有關係。」

    「正所謂,唇亡齒寒,且又有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之說,抑或是,皮之不存,毛將焉附?百姓與國家之間向來相依相存,因而又說,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以臣之見,『興,百姓苦。亡,百姓苦。』這是一句勸誡之語。」

    俞景行道,「它是能使人警醒的。」

    「這句話應是在告誡後來者,倘若國破戰亂,災難不斷,百姓居無定所,定然要受苦。倘若國家安定,朝堂卻又苛捐雜稅、勞民傷財,其實百姓一樣在受苦。」

    「對於百姓而言,能安安穩穩過自己的小日子便是最好的。他們也許不過希望自己和家人可以吃得飽、穿得暖,不必顛沛流離,亦不會吃了上頓沒下頓。」

    「俞編修也說得在理。」

    劉策笑一笑,「上位者不為百姓謀福利,反而苛待百姓,便是自取滅亡。」

    「希望俞編修將來可以做一個位百姓謀福的好官。」

    意有所指的話令俞景行眼帘輕抬,他復垂下眼,應得一聲:「是。」

    ……

    回到府中,亥時已過。

    俞景行以為宋嘉月該睡下,不想宋嘉月竟特地在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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