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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1頁

2023-08-29 15:39:08 作者: 鹿之也
    虞淮安那一口氣還沒順過來,冰涼的手無力地攀上穀雨的小臂,聲音裡帶著呼吸不勻的顫:

    「叫陛下來……我要見他,現在……」

    「現在?」

    饒是一向對虞淮安的話說一不二的穀雨都不禁愣了一下。方才從自己房間跑出來時他飛速瞟了一眼,此時已是過了一更了。這個點不說許即墨,就是拉磨的驢都歇下了。更何況許即墨如今還是九五之尊,尋常人說句話都得再三掂量的程度。這個時間叫他去將人從被窩裡拉出來……這不是,在老虎身上拔毛呢嘛?!

    可是聽虞淮安的語氣,半點也沒有玩笑的意思。穀雨低下頭定睛一看,心裡也有點慌了——虞淮安看起來確實不太好。他的臉色慘白,額角沁著絲絲的冷汗,靠在穀雨懷裡沒有絲毫氣力,只有眼神堅持得很。穀雨當下心一橫,應了聲「好」,心道豁出去了,今晚就算是被冠上忤逆造反的名頭,他也得把許即墨給拽到虞淮安面前來。

    他輕手輕腳地將虞淮安抱回床上,轉頭挑著燈籠就往尊經閣而去。這尊經閣就在太和殿邊上,算作皇帝的書房,是許即墨平日批閱文書、處理政務的地方。皇宮之大,穀雨其實並不知道許即墨所在的地方。但他一不立後二不納妃,將原本自己住的寢殿讓給虞淮安以後,穀雨能想到的他的去處就只有尊經閣了。

    孟春的夜間還是寒涼,穀雨裹緊了衣領將冷風擋住,一路小跑著到了尊經閣階前。出乎他意料的是,這個時辰裡頭居然還亮著燈。穀雨大喜過望,在原地將氣喘勻了,剛向前邁出一步,卻被門口面無表情的侍衛伸手攔住:

    「陛下有令,閒雜人等不得入內!」

    穀雨看他一眼,被寒風吹僵的臉上擠出個笑來:「侍衛大哥,我不是閒雜人等,我是承容殿虞公子手下的人。公子有急事尋陛下,大哥您通融一下可好......?」

    他話還沒說完,卻被對方粗暴打斷:「我管你這公子那公子的,陛下說不許進就是不許進!你家主子是有多大的面子,不親自來求見倒也罷了,大半夜的勞動陛下大駕,他倒是真敢?!」

    「你......!」

    穀雨氣得牙痒痒,可宮裡畢竟規矩多,他又不能真跟人家帶刀侍衛動起手來。他心思一轉,驀地想到出門前順手帶上的那塊令牌——那是當初許即墨交到他手上的,說憑此令牌可在宮中暢通無阻。進宮這麼久,這令牌還是第一次派上用場,也不知行不行得通。

    這麼想著,穀雨默默吞了口口水,將那沉甸甸的物什從懷中掏出來。

    他本也只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態,沒想到侍衛見著這塊令牌卻是臉色一變,眼睛瞪得銅鈴似的在令牌和穀雨之間游移幾個來回,終是恭恭敬敬地沖穀雨行了個軍禮,後退一步請他進去。

    穀雨一邊按照他的示意往裡走,一邊還有些懵懵的搞不清狀況。他不知道,那塊令牌是皇帝專屬,全天下僅此一塊,見玉佩如見君王。穀雨看著侍衛一百八十度的態度轉變,還在心想:一塊令牌而已,威懾力有這麼大嗎?

    他原以為這尊經閣把守那麼森嚴,只是為了不打擾許即墨辦事。沒想到一進門弄清他們在做什麼後,穀雨在大驚失色的同時,卻也打從心底里認同——這確實是不能叫閒雜人等看見。

    燈火通明的大殿內,除了穀雨,此刻竟還有著三個人。許即墨雙目緊閉著坐在正中,全公公和胡太醫在一旁侍立,擔憂之色都寫在臉上。三人心思之集中,連穀雨進來了也不曾注意。穀雨看那陣勢,當下也不敢出聲,就立在進門處不遠靜靜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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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9章 存亡一念

    主座之上,許即墨唇色發白,好看的眉宇糾結在一起,面頰卻透著些不正常的紅暈。他的後槽牙咬緊了,兩手將座椅扶手上的雕飾死死扣著,脖頸與額間的青筋分明可見,像是在拼命忍受著什麼。一旁的胡太醫手上端著什麼東西,全公公則是頻頻看向計時的夜漏,看樣子恨不得上去替它助一把力。

    時間又過去了半刻,許即墨的身上已是大汗淋漓。他甚至已不能像方才那樣坐得端正,微微伏下身子,手將膝上布料攥得不成樣子,嘴裡終是忍不住溢出一聲輕哼:

    「呃......」

    全公公急得在原地踱來踱去。哪怕同樣的場景他已旁觀了三十多次,仍是做不到無動於衷。他扭頭問胡太醫:「這個東西吃下去到底有多痛?不能想法子緩解嗎?」

    他都已經愁成這樣了,胡太醫這個低情商的仍在火上澆油:「當然痛啊。這就好比——烈火灼心,毒酒穿腸,你說痛不痛?」

    全公公還想說些什麼,胡太醫卻瞥了一眼夜漏,匆匆忙忙拿好手上東西,嘴裡喚著:「快快,快幫我按住陛下,馬上到一刻鐘了!」

    一刻鐘,是服下五石散後藥性揮發最強的時候。這個時候取血做引,才能對虞淮安身上的毒起到最好的抑制效果。許即墨本就是心甘情願做這事,此刻他也想忍住不動,可四肢百骸實在太痛了,痛到毅力堅強如他一般的人物都忍不住有些微微發抖起來。

    全公公忍著滿心不忍將他的右手捉住,捋起袖子伸到胡太醫面前。胡太醫也毫不含糊,握著刀往上用力一划,汩汩濃稠的血液登時順著肌膚往提前備好的碗裡流。許即墨一個日日免不了握筆寫字的人,原本是不要弄傷右手為好。可全公公知道,他左邊的衣袖之下早已是滿目瘡痍,舊傷上邊又疊新傷,幾乎是沒一塊好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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