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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15:39:08 作者: 鹿之也
他還未說完,虞淮安卻已勃然色變,猛地從椅子上站起身來:
「——你說什麼?!!彭將軍......死了?」
「您不知道?!」
鄒雲聞言也是詫異:
「因為這事兒,國內現在可是鬧翻了天了。主戰派和主和派整日吵的不可開交,也正因為如此,我們才能趁亂摸出來……」
虞淮安聽著聽著,眉心蹙成一個「川」字。彭褚林是北梁戰功赫赫、德高望重的老將,他這一死,無論從哪個方面來看都是北梁極大的損失。虞淮安自己也對他一向景仰,此刻驟然聽聞他離世的消息,再想起半年以前自己在邕江與對方並肩作戰之時,不由得心頭一片悵然。
「彭將軍他……怎麼死的?」虞淮安問道。
提起這個鄒雲就來氣:
「是王驂!!王驂您記得吧?就是彭將軍身邊那個副手。狗日的,大敵當前,那小子不知是怕死還是受了南魏的賄賂,竟趁彭將軍受傷之時從身後偷襲!」
他攥緊了拳,面上又是恨又是痛惜: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彭將軍一代英傑,最後竟栽在這麼個奸人手上。那王驂,害死了彭將軍還不夠,甚至還割了彭將軍首級,向南魏獻功……」
鞠躬盡瘁戎馬半生,最後卻落得個不留全屍的下場。任誰聽來都難免唏噓。更何況鄒雲等人與彭褚林同是沙場出身,彼此之間頗有些惺惺相惜的意味。是以說到此處,鄒雲的情緒也難以自禁地激動起來,偏開頭掩飾自己微紅的眼眶。
好在他還沒忘記自己此番前來的目的,深呼吸了幾次,很快將情緒平復下來。
「不止如此,還有更糟糕的……」
「裴玘手下的義軍……全部消失了。」
「什麼?」虞淮安皺起眉頭,「這是什麼意思?」
自去年裴玘造反、自立為王以來,招募義軍數十萬,占領天下的國土約三分之一。如今裴玘雖然身死,虞淮安不信義軍之中沒有其他能頂上來做主的人。更何況鄒雲的措辭實在奇怪——那可是浩浩蕩蕩一支軍隊,怎麼就「消失」了?
「是真的。」鄒雲知他不信,趕忙辯解:
「南魏攻破曹山那日,下午我們剛得知裴玘身死的消息,第二日起來一看,本該是義軍的領地城池竟一夜之間全部換上了南魏的旗幟。我們傳信問了其他與義軍臨近的部隊,發現各處皆是如此。而城內原本的義軍竟也紛紛改換為魏軍裝束,好似集體不約而同地向南魏投誠一般。」
「怎麼會……?!」虞淮安不可置信一般低聲喃喃:「也就是說,現如今裴玘擁有的領土一夜之間全歸於南魏,而那幾十萬兵馬也入了許即墨麾下,對麼?」
他原本以為許即墨不過是靠著內應奪下曹山一城,沒成想對方的手段遠比他想的高明的多,竟是不費一兵一卒,將接近一半的北梁國土納入囊中。再加上南魏此前已然拿下的江山,一夜之間,勝利的天平幾乎是毫無懸念地向南魏那邊倒去。
穀雨顯然也是第一次聽聞這消息,忍不住驚愕地詢問:
「一兩座城池叛變還有可能。全體義軍盡數倒戈……他們怎麼做到的?」
鄒雲還未開口,虞淮安先說:
「我也是曹山攻城那日才知道,裴玘那個『老師』,一早便是許即墨的人。」
「真的?!」
鄒雲愣了幾秒,而後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難怪,難怪。這樣就說得通了。包括義軍和我們梁軍在內,誰不知道他裴玘只是個傀儡王,義軍的一舉一動背後全是他那個『老師』做主。只有裴玘沾沾自喜,被人玩弄於股掌之間還不自知,真以為自己有多大能耐似的。我原以為那『老師』只是借裴玘之手給自己攬權,方才小侯爺您這麼一說我才明白,或許今天這局面是許即墨一早便算好的。他就是故意派人到裴玘身邊,幫助他與北梁內訌。如此既能擾亂我們的注意,又為他們南魏分擔了火力。那些個義軍將領,與其說是效忠於裴玘,不如說一開始便是通過『老師』效忠於南魏罷了。哪怕最初真有那麼些忠於裴玘的,也早在不知不覺中被『老師』架空。待到時機成熟、兩軍合併之時,只要無聲無息地把那少數不服從之人處理掉……」
他右手成掌,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殺雞儆猴,還有誰敢不從?」
鄒雲不愧是寧南軍的統領,有勇有謀。聽得虞淮安一句提醒,沒用多久便將整個事情脈絡捋了出來。
穀雨在一旁聽得目瞪口呆,虞淮安卻已是面色極差地坐回椅子中,輕輕吐出一口氣,緊鎖著眉心自言自語:
「北梁,大勢去矣……」
這麼一張緊密而無形的大網,這樣一盤環環相扣的棋局,一個人要有多深的城府見地、用多長的時間才能布下?虞淮安清楚地記得,那年許即墨「身死」沒多久,原本胸無大志的裴玘便忽然轉了性一般,一夜之間揭竿而起,帶著不知何時何處招募來的一批不算很少的軍隊,聲聲控訴北梁朝廷的不義。而他的表率也得到了民間不少人的響應,紛紛隨他起義,這才逐步形成後來的棘手局面。
如今想來,怎麼看怎麼像是早有預謀的模樣。只是,許即墨明明常年在京城之中行動受制,這盤棋局他是怎麼布下、又是什麼時間布下的?
一年前、兩年前……抑或是,從十三歲的許即墨第一次踏上北梁國土的那一刻,心中早就為北梁安排好了如今這一盤死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