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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15:39:08 作者: 鹿之也
我不要你的感謝,更不要你可憐。我這樣做,只是因為我愛你——
無數次許即墨差點都要這樣脫口而出,卻又在最後一刻難堪地住了嘴——他從沒有如此刻一般這樣清晰地認識到,自己是多麼懦弱。縱使知道虞淮安這樣做並不是出於愛意,也知道對方遲早有一天還是要離開,可他總忍不住騙自己,再過一會兒。再過一會兒,哪怕是假的也好,讓他再享受片刻這樣的時光。之後——
一觸及「之後」如何,許即墨便無論如何不肯再想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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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為誰哀毀
虞淮安可不知道許即墨這些令人啼笑皆非的念頭。他一門心思只在如何能讓對方好受些。
行軍途中難免出現醫藥匱乏的情況,尤其是這陣子傷員滿棚,能有乾淨的紗布與創藥就已經很不錯了。虞淮安不是不明白這個道理,儘管如此,在聽到如今完全沒有鎮痛的藥物能給許即墨用的時候,一向體貼有禮的他差點因此與軍醫嗆起聲來。
「你開什麼玩笑?!」虞淮安臉色極差,「他肋骨斷了兩根,胸口都叫人豁出個洞來,你讓他硬扛著??!」
「您......您再逼我我也沒辦法啊......沒有就是沒有,這荒山野嶺的,我上哪兒去給您配副止疼藥出來啊......」
那軍醫被他訓得臊眉耷眼的,委屈地心想,當時給你看病的時候怎麼沒見你這麼凶啊。
「所以我說,你們出行的時候怎麼連這個也不考慮啊。」
虞淮安煩躁地抓了把頭髮,撇過頭去不說話了。
自打許即墨恢復意識以後,從沒在清醒狀態下喊過一句疼。可就算他不說,虞淮安也知道。平日裡光是稍微動彈一下就已讓他霎時白了臉色,更不用說到了夜裡那小心壓抑著的喘息聲,聽得虞淮安心都要碎了。他知道,許即墨分明是疼得整宿整宿睡不著。
原本虞淮安只擔心他不能醒過來。如今對方真醒了,他又禁不住有些後悔,心說早知道就不求神告佛地央著他醒來了——再睡一段時間多好,這樣就不必清醒著遭這個罪了。
然而,許即墨有力氣坐起來後的第一件事,卻是讓虞淮安坐到自己床邊。
虞淮安以為他是需要些什麼,正欲詢問,右手腕卻被對方輕輕握住,攤到對方眼前——那日他在火場中嘗試自救之時不小心將手劃傷了。流了點血,但不深,沒想到這人現在還記得。
虞淮安眼眶沒來由地一熱,順從地將掌心攤開了些,把那道已結痂了的傷口給對方看:
「早就好了,你看。」
許即墨沉默地抬頭與他對視一眼,眼裡是哀傷的、歉疚的。隨後他又牽起那隻手,輕輕用嘴唇在那道疤痕上觸了一下。
「對不起。」
他無比真誠地道著歉,卻因受了傷,聲音里沒什麼氣力。
虞淮安看不得他這樣傷心自責,趕忙半開玩笑地插科打諢:
「你是該對不起。」他看著許即墨,玩笑里卻又帶一絲認真:「你不願意我走,就該好好同我說。動不動就用鏈子把人拴起來,一點也不知道尊重人,我以前是這樣教你的嗎?」
他自以為說得足夠直接,明擺著是要遞個台階給許即墨下。原以為憑對方之前那副對他難以割捨的樣子,此刻更應該立馬抓住時機叫他不要離開。沒想到許即墨只深深看了他一眼,放開他的手腕,什麼也沒有說。
拋出的話沒人接已是夠尷尬的了,更何況自打許即墨醒來,虞淮安明里暗裡無數次表露出想與他冰釋前嫌的意願,卻一次都不曾得到回應。虞淮安又納悶兒又不快,不知道對方此刻在想些什麼,只覺得心裡堵得慌。他借著替許即墨煎藥的藉口出了門,卻也不知自己出來能幹什麼,只好窩囊地在營帳附近徘徊幾圈,鬱悶極了。
他不知道的是,自己剛離開沒多久,許即墨便命孫千一喚來了從前主要負責虞淮安的軍醫鄒大夫,細細詢問起來。
「孤之前叫你好生查查他心肺的病因,你查明白沒有?」
他頓了一下,又道:
「此前你叮囑過,不能讓他有過多的情緒波動。此次義軍襲營,孤沒能將他護好,他指定嚇得不輕。你替他診脈沒有?可是有惡化了?」
「惡化應該還談不上。」鄒大夫回答得儘量謹慎,「不過......臣親眼見他發作過一次,就在前段時日,公子見著您身受重傷、被人攙扶回來的那一天。您跟公子說了兩句話便暈過去了,當時臣就在邊上,見公子的臉色一瞬間變得煞白煞白的。大傢伙兒七手八腳地將您往帳中抬,只有他一個人跟被定住了似的。臣再一回頭,就見他忽然捂著心口跪地上了。」
「至於病因......查是查了。不過,臣的看法還是同以前一樣,是公子心裡頭的原因。要麼是長期憂思勞累,要麼是陡然一下子悲慟過度,這才損傷了心脈。世人所說的『哀毀骨立』、『情深不壽』就是這麼個道理。臣從前也診治過類似的病患,基本上都是痛失所愛,難以自我開解,就這樣一日一日消頹下去了。」
他猶豫了一下,說出自己的見解:
「聽您說,他那個心脈有虧是打小就有的事,可據臣的診斷,真正受到損傷惡化應該也就在這一兩年。敢問殿下,一年前,這位公子可是遭遇了什麼大的變故?例如......重要之人離世之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