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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頁

2023-08-29 15:39:08 作者: 鹿之也
    他擦著擦著,忽就不由自主地幻想起許即墨無助地在夢裡喚他名字的樣子。奇怪,分明不是自己親眼所見,那畫面卻栩栩如生,叫他的心都揪起來。

    他於是緩緩俯身,輕柔地吻在對方的唇角——近來這個動作對他來說是如此習以為常,以至於他都忘了,屋內還有個需要避諱的外人在場。他如夢驚醒一般迅速退開,帶點心虛與尷尬地向方才那名親衛站的地方看去,卻見對方早已嚇得一溜煙跑到不知哪裡去了。

    ***

    之後的幾天,虞淮安果真如他所保證的那樣,守在許即墨的床邊哪也不去。就連夏侯薇的部下來向他告知軍情、商量計策,都只能立在許即墨病床前壓低了聲音說話。

    這期間許即墨也曾短暫地清醒過。不過時間極短,甚至說不上來他到底是不是清醒——他只是有幾次微睜了睜眼,還沒等虞淮安來得及有什麼行動,便又倦極了似的昏睡過去。簡直像在確定虞淮安還在不在身側似的,每次只留虞淮安大睜著眼愣在原地,好半天氣都不敢喘一口。

    不過,他能醒來,至少也是個好的徵兆了——虞淮安如此寬慰自己。

    至於義軍那邊——

    只能說,情況比虞淮安預想的還要順利。夏侯薇也不是傻的,派人暗中截斷水源的同時,卻也安排了人馬刻意在義軍營前挑釁。幾場交手下來,雖未討得便宜,卻也成功轉移了義軍的注意力,掩護己方士兵達到了真正的目的。

    原本依虞淮安所做的保守估計,敵方最多能在沒有水源補給的情況下堅持十五日。然而,不知是敵方人多用水量大,還是龐寧這個有勇無謀的將領沒有在營中充分儲水的遠見,不到七日,義軍便被逼得出了山。

    起初,義軍還妄圖心平氣和地與南魏談判。談了半天發現無果,終於只能硬著頭皮正面迎戰。然而,打了還沒多久,忽聽得後方有人咋咋呼呼地喊起來。龐寧一看,竟是自家大本營著了火。這招式,何等眼熟?!龐寧就算再傻也看出對方這是故意的,咬死了牙浴血殺出重圍,卻不料自己實際上是被敵方牽著鼻子一步一步往套里鑽。

    聽到這裡為止虞淮安都很滿意,唯一讓他遺憾的一點便是龐寧——

    他原本打定了主意要將把許即墨傷成這樣的罪魁禍首活捉回來,讓他也感受感受來自南魏的「熱情」。可惜龐寧這個不中用的,竟是在最後一次伏擊中一個不慎,就這樣死在亂箭之下,令虞淮安頗為惋惜。

    彼時夏侯薇就坐在他身旁。女人的第六感告訴他,虞淮安看上去一臉遺憾又悲憫的原因絕對不是「慈悲心腸」那麼簡單。

    ——這男人,太可怕了。

    她這樣想著,又默默坐得離虞淮安遠了點。

    也就是在這時,一個念頭姍姍來遲地在她腦海中浮現起——

    有著這般手段、這般謀略的虞淮安,真的會被許即墨一點漏洞百出的伎倆困住,數月半年都找不到辦法脫身嗎?

    還是說……他與許即墨的那些個相愛相殺你死我活,根本在潛意識中就沒想要拼盡全力……?

    她的目光在虞淮安的身上停了許久,對方卻好似全無察覺,一心一意凝視著許即墨的睡臉,眸中無盡溫柔:

    「他昨晚醒過來了。」

    他這樣對夏侯薇說著,嘴角帶著笑意:

    「……握住我的手不放,還叫我的名字。」

    這幅模樣與他在議事廳舌戰群將的時候大相庭徑,搞得夏侯薇神色怪異地看他半晌,尷尷尬尬地笑:

    「哦……是,聽說了,太好了。」

    哪怕如今是大白天,夏侯薇還是感覺自己坐在這裡亮得礙眼。她不過是來向虞淮安通知魏軍得勝的喜訊,哪知對方只淺淺聽一耳朵,一顆心思仍掛在那半死不活的太子殿下身上,叫夏侯薇好生無語。於是守在許即墨營帳外的侍衛眼看著夏侯薇才進去沒多久又出來,搓了搓手臂上一片雞皮疙瘩,嘴裡不清不楚地嘟囔:

    「真是的……膩歪什麼,誰還沒有個心上人呢……老娘也有!」

    說著她一跺腳,往關梁所在的地方去了。

    ***

    許即墨徹底清醒過來,是在魏軍徹底將屯守在暘谷的義軍逼退之後。

    得了暘谷,再加上他這一醒,於魏軍來說簡直是雙喜臨門。夏侯薇也言笑晏晏地前來探望,說自己終於不必替許即墨做那些累人的活計了。

    虞淮安自然也很開心。

    可以說,唯一感到有些無所適從、因而沒那麼開心的,恐怕只有許即墨他自己了。

    他明明記得,自己受傷昏迷之前,虞淮安對他還是一副水深火熱、抵死不從的境況。如今一覺醒來,對方卻以那暌違已久的溫柔愛意待他,言行神態之間也全然不加掩飾。

    若放在幾個月前,許即墨肯定開心得找不著北。可如今他與虞淮安已然鬧成了那副不死不休的景象,這段時日虞淮安的冷漠、抗拒還深深刻在他的腦子裡,一轉眼卻徹底變了模樣。比起幸福,許即墨更多的是不安、惶恐。他總忍不住去猜虞淮安的想法,思來想去,好似也得到了解釋。

    他想起那日自己說要引開敵軍時,虞淮安那奮力反對的模樣,幾乎讓人有種他馬上就要哭出來的錯覺。虞淮安那般善良心軟,縱是再恨自己,必定也不能接受自己為他犧牲——至於現在這番柔情蜜意,恐怕就是對方「報恩」的一種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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