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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15:39:08 作者: 鹿之也
他像是想到了什麼,眼底划過一絲冷意,再不復先前的平和:
「他們有膽子傷了殿下,自然是該為此付出點代價的。」
他並未刻意將那股子冷意斂藏。落在夏侯薇眼底,竟是令她心頭一凝。
此前在夏侯薇心中,虞淮安一直是一副溫溫柔柔、甚至可以說人畜無害的形象。若真動起手來,虞淮安能不能打得過她都未可知。儘管如此,方才那一瞬間虞淮安的眼神卻令她也升起些許忌憚的感覺。
虞淮安似乎對自己造成的壓迫感全然不知。再抬眼,又是那副儒雅謙和的表情:
「將軍大可放心,我不會真的插手你們的軍務。我只在旁提出一二建議即可,至於聽是不聽,自然還是由將軍自行定奪。」
「所以,夏侯將軍......你願意相信我嗎?」
***
畢竟茲事體大,夏侯薇沒有馬上給出回答,只說容自己再想想。
虞淮安也沒有再強求,估摸著那些將領探望的時間也該差不多了,同夏侯薇告了辭,再度返回原來的營帳。
許即墨一如他離開時那樣,一張睡臉蒼白而安詳。虞淮安坐在他身邊看著看著,又忍不住萌生想要親吻他的想法。而他也確實這樣做了,手指撫過許即墨的鬢角,輕聲保證:
「你好好休養,哥哥給你出氣。」
原本軍醫給的原話是,「熬過了今天便不會有性命之憂了」。眼看著日已西沉,床上的人還算沒什麼異樣,虞淮安微微鬆了口氣。不料他這口氣松得太早,到了晚上許即墨又發起燒來。這次他連虞淮安同他說話也聽不見了,兩頰都被燒得通紅,蹙起的眉心就沒鬆開過。
虞淮安瞧著心疼不已,更多的還是憂慮。如此反覆發燒,恐是傷口感染的前兆。虞淮安幫著軍醫給許即墨換了藥,又不眠不休地守了大半個晚上,終於熬不住睡了過去。
這一覺雖不算怎麼安穩,醒來後他還是感覺整個人精神了許多。第二日一早,虞淮安剛將自己收拾整齊,便見得一名眼生的士兵掀簾而入,沖自己行了一禮:
「公子,夏侯將軍請您過去。」
虞淮安整頓衣冠的手頓了一下,知道夏侯薇這是決定聽取自己提議的意思了。
他將沉睡不醒的許即墨託付給可靠的親衛,絮絮叨叨地交代了好些,這才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原以為是要與夏侯薇一對一地私下商談,不料虞淮安一掀開門帘,帳內圍坐的十數道目光齊刷刷向他轉來。
虞淮安不可否認地怔了一下,卻也沒慌,面色從容地步入帳中,施施然衝著座首的夏侯薇行了一禮:
「夏侯將軍。」
端看今日的夏侯薇,已沒了昨日守在關梁身邊那脆弱無助的樣子。如今不必外出行軍,她便卸去了軟甲,只著一身赤色勁裝,烏髮高高束起,坐在一眾男性將領之間氣勢竟分毫不輸。男子的英氣與女子的艷麗在她身上完美地糅合在一起。
夏侯薇沖他點點頭,伸手做了個「請」的手勢。虞淮安依言在夏侯薇身側的位置坐下,感受到一眾神色各異的目光。他毫不躲閃地與那些目光一一對上,態度不卑不亢。
他在以眼神與那些人交流的時候,夏侯薇也在一旁悄悄打量著他。在座的將領里不乏有凶神惡煞五大三粗的,平常人見了都得心裡發毛敬而遠之。而虞淮安此時一人面對一群,簡直如羊羔入了虎口,卻不見他有絲毫怯場之意。
這樣想著,夏侯薇對虞淮安的印象又不知不覺改觀了一些。
她輕咳一聲,簡短而不甚明晰地為虞淮安做了介紹:
「如諸位所見,這位是虞淮安虞公子,是太子殿下的……人。諸位不必避諱,還與方才一般,有話直言便可。」
說著,她又轉頭向虞淮安介紹當前情況:
「方才我正與諸位將軍商量下一步對策。我軍在此稍作休整以後,是先往東攻克義軍,還是避其鋒芒往西邊走;是戰,還是不戰;諸位將軍意見各異,如今還沒有個決策。虞公子怎麼看?」
她向虞淮安拋去一個眼神,隱隱帶著鼓勵。
虞淮安微微頷首謝過她的好意,自然而然地將話接過來:
「依我看,自然是要戰——不但要戰,而且一定能戰勝。」
從前在邕江他還未同許即墨鬧掰時,也沒少在軍營中拋頭露面。此刻人群中顯然是有人已將他認了出來,想起軍中那些個「男寵」的謠言,目光中登時便帶上了不屑。
「呵,你說得倒是輕巧。」那人嗤笑一聲,「如今明顯是義軍占優勢。咱們的人元氣大傷,想法繞過義軍繼續西行已是難事,你竟還想攛掇大傢伙兒上趕著去送死。敢情咱們的弟兄死了你是無所謂,畢竟在前頭衝鋒陷陣的不是你,是吧?」
他這話說得難聽,不只夏侯薇,在座好些個主戰派的將領臉色登時都不大好看。虞淮安卻絲毫沒有被冒犯到的樣子,看向他,誠懇道:
「將軍說的對,要想繞過義軍西行確非易事。畢竟暘谷非我們的主場,敵方如今又已是盯上了我們,斷不會輕易放我們離開。這段時日與義軍交戰的細節,我已聽夏侯將軍說了。若我猜得不錯,恐怕早在殿下派人探查地形時,我們的行跡便已叫敵方發現了。」
「偌大一個暘谷,山徑四通八達,他們如何能未卜先知,先行埋伏在殿下必會經由之路?想來當時那兩隊杳無音信的勘察小隊便是他們搞的鬼。他們殺了兩隊人馬,卻故意將一隊做餌放回來,料定殿下會選擇『安全』的這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