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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15:39:08 作者: 鹿之也
「你瘋了?!!刀劍無眼,你當這鬧著玩的嗎?!!」
此話一出他才意識到,以二人如今立場,這樣做簡直與直接承認了身份無異。怪不得向來對他敬重的副官都在一旁眼帶驚奇地看他,怕是不知道自家將軍突然發了什麼瘋。
虞淮安此刻卻無暇與他計較,吼完那句臉色便是一變,捂著胸口抑制不住地咳起來。許即墨眼瞅著他像是站都站不穩,眉頭情不自禁地擰成一個結,想不明白只不過一年未見,這人怎的就病成了如今這幅模樣。
他自然不可能如從前那樣伸手去扶,卻又控制不住地揪心。左右為難之間,倒是虞淮安自己站直了身體,手一揚將魏軍心心念念的那捲圖紙扔到對方身上。
「給,你要的東西。」
他說著,又解下腰間蒼雲劍,舉至對方面前:
「你不必多想,我只是得了些小道消息,順路來還故人之物——這劍雖失了鞘,到底也是寶物。將軍若不要,拿去扔了便是,總好過閒置在我這,礙人眼目。」
此話若叫穀雨聽了,定要反駁他——
許即墨「身死」的那些日子裡,明明是虞淮安整日整夜抱著那劍不鬆手,此刻怎的就成「礙人眼目」了?
虞淮安天生性子平和,難得有此刻這樣情緒激盪的時候。憤怒、委屈和沉重的思念攪在一起,迫得他說出的話淨是言不由衷。
也不知許即墨有沒有當真,面具遮著他的臉看不清表情。他掂了掂那柄失落已久的蒼雲劍,終是敗給了眼前這人:
「......是,你猜的沒錯,是我。」
他故作瀟灑地一勾唇:
「虞大人,別來無恙。」
「別來......無恙?」
虞淮安微垂著頭,將這四個字又念了一遍。縱使看不見許即墨的臉,他又如何聽不出對方聲音里那抹戲謔笑意?
那一刻,他幾乎是恨上了許即墨的。
虞淮安從來不是什麼離經叛道的人。認識許即墨以前,他一直莊敬自持、恪守本分,按著祖輩鋪好的路,做一個孝子忠臣。可自從他無法自控地愛上許即墨的那一刻起,他的準則、信念、乃至整個人生,都已在不知不覺中顛覆了。許即墨給他的愛與痛,不論真假,皆已深深地烙印在他的記憶里。
可反觀許即墨——
明明是他先假意靠近、有心招惹;是他敲開虞淮安的心門,又親手粉碎了虞淮安的希望。娥皇山巔那一躍,是虞淮安至今無法走出的夢魘。可到如今,他怎麼還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般,如此輕描淡寫地笑,說一句「別來無恙」?
虞淮安暗暗將拳頭攥得生疼,卻還沒忘記現在不是算舊帳的時候——
他不著痕跡地往梁軍方向投去一瞥,見二人拉扯的這麼些時候,那百名俘虜終於晃晃蕩盪地靠近了梁軍界內。他心知自己和彭將軍要等的就是此刻,卻是不著痕跡地靠近一步,刻意搭話以轉移許即墨的注意力:
「喂,你知不知道——」
許即墨下意識偏頭去聽,不料變故就發生在這一瞬間。只聽遠方一聲哨響,漫天箭雨破空而來。魏軍此前不知有詐,全然沒有防備,此刻只聽得無數呼嘯之聲,眼前黑壓壓一片,登時慌了神。反應快的立馬拿起武器隔擋,好些個反應慢一拍的則是生生被箭簇穿了喉。
許即墨也是一驚。震驚過後,便是滔天的怒火——
這招數,比起當年在北梁,何其眼熟?!
他早該想到,虞淮安這人,慣愛利用自己對他的信任。而許即墨自己也是真沒出息,明知這人接近自己別有圖謀,偏生每次都還著他的道,簡直愚不可及。
然而他的怒火還未來得及發泄,餘光先一步瞥見一支致命的羽箭,直直衝著虞淮安而來。
虞淮安背對著北梁的方向,一片兵荒馬亂之間,仍沒有半點要躲避的意思。身後是漫天金戈呼嘯之聲,他卻仿佛渾然無覺,只定定地將許即墨望著,眼底甚至有一絲解脫。
為什麼......解脫?
許即墨的心中有這樣的念頭一閃而過。可情況來不及讓他多想,在大腦有所意識之前,他的手先一步握上蒼雲劍,將那支支利器盡數斬於馬下。
「虞淮安——!!」
他大喝一聲,策馬向前,同時微傾了身子一手揪住虞淮安的衣襟,竟是就這樣生生將對方拎上了馬。
虞淮安今日前來,一早便抱了必死之心,沒想到卻在臨門一腳的時候被人生生揪了回來。方才情急之下,許即墨半點沒收著力道,這一下差點沒給他勒個半死。然而當前情況沒給他喘口氣的時間,許即墨以劍為盾,一手箍著他,兩腿一夾馬腹往城內撤去。
梁魏兩國城牆皆是沿襲古制,除了堅實難破的牆體本身之外,還有一圈深而寬的護城河擋在外圍,只以一條吊橋通城之內外。遇上戰時,只需將吊橋收起以做城門,便是一座極佳的堡壘。此時魏軍大部分已頂著箭雨撤回城門處,只待主將回城便可將吊橋收起。虞淮安心中焦急不已,眼見著許即墨離城門越來越近,身後的梁軍卻還隔著好一段距離,以這個速度,定是無法趕在吊橋收起前攻入城中——
他與彭將軍費盡心機,就是為了將魏軍騙出,借著城門大開的工夫將邕江一舉拿下。若此次叫魏軍全身而退,下一次可就沒有這樣的機會了。如今彭將軍手下的人力物力皆不及南魏,消耗戰是再打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