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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頁

2023-08-29 15:39:08 作者: 鹿之也
    「不好意思將軍,這是我家大人的老毛病了,您別見怪。」見得虞淮安稍微緩過來點,穀雨這才回頭向曾嶼解釋。

    曾嶼雖早看出虞淮安身體不好,倒是第一次見他如此模樣,不由得有些手足無措。再想到對方平日為了汶陽事務已甚是操勞,自己卻還深夜前來叨擾,一時不禁愈發愧疚了。

    疼痛未消的虞淮安似是看出他所想,強撐著一抹笑沖他擺了擺手:

    「抱歉,嚇著您了?」

    「不、不是,您病著怎也不同我說?我現在就去喚軍醫來。」

    「無妨、無妨,只是這南魏太子與我有些過節,乍一聽到舊仇可能還在世,有些吃驚罷了。」

    虞淮安恢復淡然的樣子,再次請對方坐下:

    「這樣說來,邕江有他坐鎮,恐不是那樣容易拿下。將軍,我有個想法......」

    ***

    兩人這一談,便又是一個多時辰。穀雨雖知他們在談的是刻不容緩的大事,可還是忍不住為虞淮安擔憂,希望他們快點結束。按以往的經驗,每次虞淮安這胸口疼痛的毛病一發作,沒個一時半會兒是消停不下去的。此刻他沒什麼氣力地靠在椅背,不自覺地蹙著眉,說話聲音輕而緩,一看就是還難受。偏生虞淮安這人慣來如此,總有這樣那樣要忙的事擺在自身的安危前面,叫人看著實在生氣,卻又做不了什麼。

    更何況,曾將軍方才說了......「許即墨」。

    穀雨心裡沒來由地有些恐懼起來。從很久以前開始,每次只要跟許即墨這人沾邊,虞淮安就跟變了一個人似的,總做出些在常人眼裡異乎尋常、甚至有弊無利的事來。

    許即墨......他握緊了手上藥瓶,忿忿地想,你能不能,放過我家大人?

    ***

    第二天一早,看著虞淮安一身戎裝站在自己面前,穀雨知道自己昨晚那不祥的預感原來不是沒有來由的。

    他幾乎是無禮地往虞淮安面前一攔,問:

    「您上哪兒去?」

    「去前線。」

    虞淮安定定地看著他,那柄無鞘的蒼雲劍拴在他腰上:

    「這次,你也要跟著嗎?」

    「前線?汶陽還不算前?您還想上哪裡去?我看您乾脆提著這劍上戰場算了,您就這麼急著......」

    好歹穀雨還留了一絲理智在,在說出「急著送死」的最後一刻住了口:

    「......我不會去的,您也不許去。」

    「我已同曾將軍商量好。他坐鎮汶陽,我帶著兵馬糧草前往邕江支援彭將軍。這事已經定了,別再說什麼阻止的話——你知道我為什麼一定會去的,不是麼。」

    虞淮安輕描淡寫地拍拍他的肩:

    「這樣正好。那邊戰況危險,我本也沒打算帶你去。你跟著曾將軍歷練歷練就夠了,別去冒這種險,我可是答應了你爹娘要將你好好帶回去呢。」

    穀雨還是堵著路不肯讓開:

    「那您呢?您就不用好好地回去了嗎?」

    虞淮安看了他一眼,那其中的情緒穀雨看不懂,卻不妨礙他一瞬間紅了眼眶。

    「帶我一起去吧!」

    他驀地開口:

    「您要是非去找那傢伙不可,至少帶上我吧!別不承認,要是沒有我在身邊,您哪天把自己折騰沒了都不知道。」

    虞淮安還想拒絕,穀雨一撅嘴,喊出了約莫十幾年沒用過的、兒時的稱謂:

    「——淮安哥!!」

    虞淮安明顯也愣了一下。

    自從穀雨幼時因調皮害虞淮安摔進水池,被爹娘狠狠修理一頓、並開始教導他「禮別尊卑」之後,這個稱呼他已有很久沒聽到了。他深深看了穀雨一會兒,最終還是在對方堅持的目光下妥協:

    「......好吧。」

    ***

    在軍營里這麼些日子,穀雨根本沒多少私人物品。非要算起來,大多還都是替虞淮安帶著的。三下五除二收拾好,兩人便同浩浩蕩蕩的大部隊一起出發了。

    臨行前虞淮安沖他一攤手,簡短道:「空桑子。」

    穀雨露出不贊同的表情:

    「怎麼又要那個?您明知道那藥吃了對身體不好......」

    虞淮安咬了咬下唇。雖然他從未明說,可他心底常恨自己這身體不爭氣,尤其是眾人皆爭相為國捐軀的年代,唯有他像個廢人一樣,好生難堪。他眼裡划過一抹自嘲,卻又不得不親手撕碎那可笑的自尊心:

    「......穀雨,你知道的。」

    他輕喚了一聲,明明平靜卻有若嘆息:

    「汶陽到邕江幾百里,不用它,我如何走得下去。」

    穀雨聽得這話也不由得語塞。

    他知道自家主子一向最討厭在旁人面前示弱,如今不得不說出這種話,想來也知是被逼得沒有辦法了。他強壓住心頭酸澀,從行囊里掏出一個青色瓷瓶給對方。

    這「空桑子」原屬禁藥,雖然黑市里流通不絕,一般正經醫館卻是絕不出售的。原因就在此藥服下雖有一時鎮痛、令人精神氣力大振之用,實際上卻不過是吃人老本。待藥效消退,服藥之人的疲乏痛苦要較之前更甚一倍有餘,簡直相當於透支生命來起一時之用。虞淮安不知從哪搞來這麼個東西,被穀雨發現後,為避免他濫用便一直放在穀雨那保管,只有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才吃一顆。

    虞淮安倒出一粒就水服下,臉色這才好看了些。他翻身上馬,融入前行的人群,迎面的風將他的披風吹得翻飛作響。穀雨看著那抹不帶一絲留戀的清瘦背影,心中升起一道奇怪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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