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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15:39:08 作者: 鹿之也
虞淮安怔怔地抬眼看他。魏之遠一看他這眼神,長久以來高懸的心終於落了地。他知道,自己這下真的不用擔心虞淮安隨時去尋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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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之遠所說是真是假,虞淮安不得而知。
有可能是真的,也有可能只是對方為了讓他有個盼頭,捏造出一個無比美麗又足以讓他追尋一生的幻象。可不論怎樣,虞淮安都只能相信——
他沒有別的選擇。
哪怕只是一絲不知真假的渺茫希望,他也必須將之緊緊抓在手裡。除了這個,他什麼也沒有了。他多麼希望那個活生生的許再次出現在他面前,為了等待那一刻的來臨,他情願忍受一切痛苦,且甘之如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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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一段時日,虞淮安逐漸可以在旁人的攙扶下下床走路了。
他天生是個享不了清福的命,身體稍稍好轉便急著回京,說如今局勢緊張,他身為北梁臣子不能坐視不管。魏之遠勸了兩次便也作罷,心知除此原因之外也是因他急著去查許即墨之事。
魏之遠一個被貶謫之人,京城是斷然不願回的。虞淮安只得就此同他別過。走之前魏之遠看他許久,最後還是忍不住勸了句「情深不壽」。虞淮安沉默不答,目光遠遠注視著牆外一處綠油油的樹冠——那裡不知何時冒出了一朵含苞待放的玉蘭花。
春天,又要來了。
椒ⒸⒶⓇⒶⓜⒺⓁ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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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後。
本該是萬籟俱寂、眾人皆入夢鄉的時刻,汶陽兵營內卻有一處燈火經久不息。稱得上是簡陋的房中,一位身形清癯的青年正伏案寫著什麼。他的手邊摞著厚厚一沓文書,有信件、也有圖紙,皆是寫得密密麻麻。不遠處的矮几上擺著一個大大的沙盤,上邊插著各色旗幟,顯然是行軍打仗慣用的模擬地形圖。他的身體似乎不是太好,在這等萬物回春的季節屋內竟還燃著爐火,玄色羔裘下的細瘦手腕幾乎能看見淡青的血管。然而,那抹病態非但未能損害他五官極致的驚艷,反而為他平添一種頹靡的美感。
處理完手頭這一份文件,虞淮安輕吐一口氣,放下筆揉了揉眉心。正在這時,房門外突然傳來輕快的叩擊聲,隨後有人喊道:「大人,是我!您睡了嗎?!」
聽出來人聲音,虞淮安帶著疲態的臉上露出些淡淡的笑意。他打開門,門外站著的果然是十幾日未謀面的穀雨,此刻雖渾身髒兮兮的,看著他的一雙眼卻明亮至極。
「大人,我回來啦!」
他第一反應是興奮地要往虞淮安身上撲,反應過來自己滿身髒污後又緊急剎住,以免身上血氣衝撞了大人。
「大人您真是神機妙算,古將軍領著我們一伙人完全按照您說的去做,結果呢,」
他驕傲地拍拍胸脯:
「那批糧草真叫我們順利截下啦!!哈哈,這次對方損失可真是大了,想想他們收到消息氣得半死的表情我就想笑,哈哈哈!」
說完,他還不忘向虞淮安邀功:
「這次出行途中將軍還好幾次採用了我的建議呢!怎麼樣大人,我出去沒給你丟人吧?!」
「是是是,」虞淮安倒沒嫌棄他,笑著在他肩上拍了兩下:「你做得很好。我們穀雨長大了,能獨當一面了,你爹娘一定會很為你驕傲的。」
穀雨嘿嘿傻笑了兩聲,想到遠在京城的爹娘,心中又不禁升起一點點傷感來。
這一年來他跟隨著虞淮安四處奔波,虞淮安在帳中運籌帷幄,他一個年富力強的小伙子便也同其他人一樣浴血奮戰在前線。戰爭殘酷,也最是歷練人。不過一年,他便如脫胎換骨一般成長為如今結實挺拔的戰士,只有偶爾同虞淮安撒嬌時,才能看出些從前侯府那個調皮搗蛋的小侍從的影子。
仔細想來,這一年裡,真真是發生了許多事。
南魏對北梁的攻勢並未因太子「身死」而停止,反而有愈演愈烈之相。任誰都看得出來,南魏這是韜光養晦了七年之久,如今舉全國之力決定對北梁反撲了。而北梁這邊新帝即位不久,政體未固,又攢了一堆前朝遺留問題尚待解決,情況並不樂觀。更何況由於許即墨從中作梗,直接導致前任梁帝身死,北梁從此失去了一位傑出的軍事家、同時又是罕有的鐵腕領袖。
原本在虞淮安心中,這一切的不利條件猶可彌補。畢竟北梁這麼些年的繁榮昌盛打下的根基還在,只要用人、用計得當,未必便是南魏更有勝算。可兩國開戰沒多久,北梁竟發生了一件轟動一時、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大事——
三皇子裴玘,造反了。
***
若說對這件事最為震驚憤怒的,那定是非裴鈺莫屬了。
雖說一眾皇子為了那至尊之位,皆視彼此為競爭對手,可這其中裴鈺最沒有防備的,便是這同父異母的庶弟裴玘。雖然這裴玘乃孫貴妃所出,身份尊貴又有位高權重的母家做倚仗,可抵不過裴玘本人一副爛泥扶不上牆的紈絝模樣。文治一竅不通,武功尚算過得去,吃喝嫖賭卻是樣樣精通。這樣一個人既占了生在帝王家的便宜,就該見好就收,安心受個封地做他的閒散王爺,除了富貴平安莫再奢求其他。可裴鈺怎麼也沒想到,這樣一個廢物弟弟居然也有膽子打皇位的主意。
三皇子裴玘在封地擁兵造反、自號「義王」後沒多久,梁帝裴鈺即刻遣兵前去鎮壓。本以為這樣一群烏合之眾配上個不學無術的敗家子,被訓練有素的官兵剿滅只是十天半月的事,不料第一次交鋒下來就叫北梁諸人大跌眼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