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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15:39:08 作者: 鹿之也
今日沒了人鬧他,他自己卻沒了睡意。聽著窗外的風聲響響停停,眼看著紅燭燒成一滴又一滴蠟淚,石室的那扇小門卻遲遲沒個動靜。
沒用的,他不會來的——許即墨第三百七十五次對自己說。
可是,儘管知道沒人會來,他仍無法說服自己閉眼躺下。一邊告訴自己別等了,一邊又忍不住維護心中那最後一絲微弱的希望,小聲辯駁著——「萬一呢?」
許即墨簡直怒自己不爭。
這個樣子總讓他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在石室中等待虞淮安從東宮回來的那一天。只有用心等待過的人才能切身體會那種焦灼,那種在放棄與堅持之間搖擺不定的迷惑。許即墨受夠了自己什麼也不能做,將主動權全部交給對方,自己卻只能傻傻地等待著虞淮安的「臨幸」。
他開始感到,自己與虞淮安之間的聯繫就好像那風箏的線一般——那麼細,那麼脆弱,只要虞淮安想,隨時便可以斬斷。這個認知讓他煩躁不安——明明最初是虞淮安先來招惹自己,如今怎麼可以不經自己的同意,說拋開就拋開?
在這些凌亂攪擾的思緒中,他不知何時睡了過去,沒多久卻又被兩聲異樣的動靜驚醒。
「......誰?」
許即墨勉強睜開一雙疲憊的眼向門口看去——
一切如常,方才的聲音好似只是幻覺。
許即墨的心提起來又放下,不由得暗嘲自己沒出息。正在他準備徹底放棄蒙頭大睡的時候,門上忽又傳來「叩叩」兩聲。
這聲音微弱而清脆,幾乎像是在試探裡面的人是否還醒著,是以只用上了指尖的力道。
雖然明知道不可能,許即墨的心臟還是不受控制地狂跳起來。他一聲不吭地疾步至門口,徑直拉開了門,猝不及防地同抬著手腕一臉猶疑的虞淮安打了個照面。
許即墨呼吸都停了一瞬,還以為是自己做夢了——可外面風聲陣陣,送來的寒意卻是實打實的。
許即墨下意識地伸手去觸那人的臉頰,卻又在半路回過神來,近鄉情怯般縮回手。
「......哥哥......?」
他輕聲呢喃,好似在害怕稍微大聲點就將這幻境驚碎了:
「你......你怎麼來了?」
那「幻境」看他幾秒,竟是悠悠開了口:
「......我怕再不來,我院裡的花便要被你糟蹋光了。」
許即墨聞言心頭一跳。再看對方,雖不如從前對他笑得和煦,卻仍是溫溫的,眼神中帶了點無奈。許即墨的鼻子忽就酸了,一步上前用力地將對方擁進懷裡,聲音悶悶的:
「哥哥,我錯了......」
虞淮安下意識地一僵,卻又逐漸在對方溫暖的體溫中放鬆下來,半開玩笑道:
「認錯沒用。日後,你可得負責將我的花養好。」
他故意開了個小玩笑安慰許即墨,哪知這人卻當了真,一顆毛茸茸的腦袋在他頸窩裡拱了拱,委屈巴巴地應道:
「嗯。給你養。給你種一院子。」
虞淮安安撫地拍了拍他的背,嘴角終於也牽出一點淺淺的笑來。
「行了,怎麼這麼愛撒嬌,」虞淮安費力地將這巨大人形掛件從自己身上扒下來:「你要不要,同我一起看煙火?」
他指了指石室外的小院子,往常站滿了「鐵筍」侍衛的地方此刻竟是空空如也:「別擔心,我已將他們支走了,不到一刻鐘回不來的。」
想見的人突然大半夜出現在房門口,還邀請自己一同看煙花——即便已將人在懷裡捂熱了,許即墨還是從中感覺不到絲毫的真實性,不過這並不妨礙他將目光死死黏在對方身上,嘴裡無意識地應著「好」。
聽到他答應,虞淮安瞧著很是開心。他一揮手從袖袋裡變出兩顆打火石,帶著孩子般的興奮勁兒向雪地里跑去。許即墨這才看見石室門前的小院子裡不知何時擺上了兩個大箱子,一看這份量就不像是虞淮安自己搬過來的。
許即墨愣愣地看著他取火、點燃引線,而後又帶點緊張地跑回來,心臟柔軟得簡直要化作一灘水。有段日子沒見,虞淮安卻好似沒什麼變化,人雖然清減,精神瞧著卻不錯,想來身體應是無甚大礙了。許即墨不自覺地鬆了一口氣,卻忽然聽得「轟」地一聲響,絢麗的火光在空中碎裂成無數片。虞淮安與他一樣被嚇了一跳,轉瞬又輕輕笑起來。
如果時間永久停留在這一刻就好了,許即墨沒來由地想。
「你的病......可好些了?」
他問起自己當下最關心的問題。
「噓。」
虞淮安截住他的話頭,好似在怪罪他在如此氛圍下問這樣掃興的問題:
「快看,多美啊。」
許即墨的目光只在煙花上定了幾秒,又轉回來,看火光將身邊這人漂亮的眼眸映得通透明亮。不知是凍的還是興奮的,虞淮安的臉頰和鼻尖上都泛上了淡淡的紅,精緻的臉攏在斗篷邊沿的絨毛里,格外惹人憐愛。
「......嗯,是很美。」
在煙火爆炸的寂靜空檔中,許即墨沒頭沒尾地來了這麼一句。
***
這句話若是作為答語,與虞淮安上一句的感嘆未免也間隔太久。再加上他那毫不掩飾的深邃目光,幾乎要讓人誤會他稱讚的別有其人。虞淮安飛快地看他一眼又收回視線,氣氛突然有些詭異地曖昧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