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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15:39:08 作者: 鹿之也
許即墨等了半天也沒等到下一步動作,偏頭一看,虞淮安竟已就著這個姿勢安心睡去。他感受著指尖那點似有若無的糾纏,在心中無奈地嘆了口氣。他反手握住對方纖細的腕,自己湊近了些,終於將對方整個擁入懷裡。
「......明明都已經起貪心了,為什麼不再貪心多一點呢?」
他吸足了一整個鼻腔的雪松香氣,滿意地看著床上的「楚河漢界」消弭於無。
***
事後回想,在石室的那段日子幾乎稱得上溫馨幸福。他們不提過往,不問將來,只清醒地沉溺於對方打造的安寧表象之中。可事實上不管是虞淮安還是許即墨,又何嘗感受不到這冰面之下的暗潮湧動,誰又不是戰戰兢兢爭分奪秒地汲取著這短暫的幸福?
可畢竟一牆之外的現實還在日夜更迭,他們不可能永遠與世隔絕姑息於此。然而人總是趨利避害的動物,兩人出於某種不約而同的心態都非常默契地迴避了這個問題。
但迴避並不等於沒有。隨著許即墨的身體恢復如初,朝中各方勢力也逐漸躁動起來。虞淮安雖什麼都不說,許即墨卻看得分明——他來石室的時間越來越少,每次雖強作輕鬆笑顏,卻總也掩不住眉眼間那一抹憂慮倦色。
然而,該來的總會來。這日一早兩人剛剛洗漱完畢,便有人奉著太子之命敲開了石室的門。
「殿下,虞大人。」進門之後那人先向他們行禮。許即墨立刻認出那是看守石室的侍衛之一。
「太子殿下派我來問問,世子殿下的身體,恢復得如何了?」
許即墨沒有即刻作答——開玩笑,問身體就問身體,這人眼神那麼陰惻惻的,實在不像一句簡單的關懷。
虞淮安卻明白,裴鈺這是終於等不及,來向自己討要個說法了。
他眼神一沉,起身道:
「走吧——我自去同殿下說。」
***
東宮,正殿。
緊閉的門戶提供了談議私事的條件,日光被雕花的窗欞隔擋,灰暗的光線襯著一屋子貴重古典的裝潢更顯陰沉,壓抑得令人窒息。
裴鈺負手背對大門站著,半張臉隱沒在陰影里,看不清表情。
「淮安,孤真是......越來越看不懂你了。」
「當時許即墨負傷,你說萬一他有個好歹,大理寺的案子也辦不下去。孤信了你,這才同意你將他帶回去養傷。現在他既已痊癒,於情於理都該繼續回大理寺受審,你卻求孤讓他留在侯府,你自己說說,這是什麼道理?你可別忘了——當初咱們為了將他關進去費了多少心神,到現在還有多少人在為南魏的抗議焦頭爛額,你現在來勸孤將他放了?」
他說這話時虞淮安就垂著頭跪在他身後,聞言趕緊答道:
「我沒說將他放了,我只是說將他囚在侯府,對外只裝作放了。這樣既可以安撫南魏那邊,也不耽誤大理寺辦案,我也會確保他不搞小動作,一舉三得不是嗎?如今南魏的呼聲愈演愈烈,再不放人恐怕會出大事。殿下您也不希望現在就開戰吧?」
裴鈺回頭,眼中閃過一道精光:
「怎麼,你覺得北梁打不過?」
「您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虞淮安說。
「......確實。孤知道你是心軟,不願兩國開戰,再現那屍橫遍野、生靈塗炭的場面。可你明明心裡清楚,北梁與南魏之間必有一戰,屆時定是不死不休——」
裴鈺朝他走了兩步,蹲下來與虞淮安的視線平齊。
「淮安,孤現在只想知道,真到了那時候,你是希望孤贏,還是他?」
「?!」
「他」指的自然是許即墨。這種問題從一國太子嘴裡問出來,幾乎等同於在問「你是否叛國」這樣的程度了。虞淮安瞳孔驟縮,額頭「咚」地重重往地上一磕,揚聲道:
「殿下!淮安對北梁一片忠心,天地可鑑!!」
他幾乎嚇出一身冷汗,誰知裴鈺卻笑了:「緊張什麼。」
「你對北梁一片忠心,孤自然知道。孤的意思不是問你支持北梁抑或南魏,孤是想問,單單作為『男人』的角度來說,你會選我......還是他?」
「什......麼?」虞淮安愣在原地,一時聽不明白對方的意思。
「很難理解麼?」裴鈺說著,伸手替他挽去鬢邊碎發:
「孤喜歡你啊......喜歡了你許多年。」
「孤一直提心弔膽,藏著掖著,又暗自等你發現。誰知你那樣聰明,卻偏偏在這種事上遲鈍。淮安你說實話,你對孤......你對我,也不是全無感覺吧?孤到現在都還記得,那年你說......會永遠在孤身邊的樣子。」
他的目光灼灼,眸中涌動的情緒幾乎叫虞淮安下意識想要逃避:
「你我二人自小相識,兩無嫌猜;對外,你是孤的伴讀、孤的心腹;對內,孤視你為畢生知音。孤本只是惜才,可後來不知不覺間,孤竟已愛上了你......淮安,沒有人比孤更適合你,你的抱負、理想,孤都能為你實現......」
虞淮安白著一張臉,只覺得眼前這一切荒謬至極:
「殿、殿下何出此言?殿下早已成婚,你我二人又同為男子......」
他忽地想到裴鈺大婚那日的反常,想到他說心中別有所愛,只想將正妃之位留給那人......他緩緩瞪大了眼睛,只覺得自己和裴鈺之間一定有一個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