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頁
2023-08-29 15:39:08 作者: 鹿之也
虞淮安的手緊了緊,無端有些心亂。
***
片刻後。
吳欽隨著虞淮安一道去查探櫃中老寧南侯的遺物,裴鈺與許即墨杵在原地沒動,只遠遠觀望著。裴鈺不動聲色地打量許即墨一陣,突然出聲問道:
「世子殿下這一整晚都在停雲軒內,未曾出門?」
「是。」
許即墨以為他還在糾結自己與虞淮安同宿的事,蹙著眉頭,明顯很不耐煩。
「哦?」裴鈺露出個意味不明的眼神:「那......世子鞋邊的泥,該如何解釋?」
許即墨心底咯噔一聲。
他低頭望去,只見自己右腳鞋邊處果然沾了些泥點,還未全乾,一看便知是最近弄上的。他面上不動,背後卻一瞬間沁出了些冷汗。
裴鈺知道自己抓住了重點,接著道:
「孤記得淮安說......你們酉時用過晚膳後便再沒出來過。可這雨分明是亥時開始下的,敢問世子,又是何時、在哪兒沾上的新泥呢?」
此話一出,裡屋的吳欽與虞淮安二人也止了動作,望向這邊。
虞淮安心頭無端一跳,卻見許即墨仍是那一幅事不關己的懶散表情。他裝模作樣地回憶了兩秒,道:「我半夜醒來出門去找了趟水喝。許是那個時候沾上的吧。」
裴鈺不置可否,也不知他到底相信了沒有。倒是那頭的虞淮安默了片刻,見吳欽好奇地望過來,才繼續手頭的清點。
虞淮安知道自己沒有理由往那方面想,卻不由自主地回憶起方才夢醒,許即墨正從某處回來的樣子。那時自己鑽進他的懷裡,卻觸到他滿身帶著竹林清香的潮意。
是了,屋外在下雨,他出門去「尋水喝」,自然容易濕了衣裳。
只是,他在哪裡、又為什麼,會沾染上竹林的味道呢——?
想起今晚種種不尋常,虞淮安竟然下意識地有些抗拒起清點櫃中物品來——
若是他胡思亂想倒還好,若真有東西丟了,更甚者、若是丟的東西真與許即墨有關,那他該怎麼辦呢?
虞淮安記性頗好,這些東西又是他當年一件一件親手整理的,其中的冊數、內容早已熟記於心。這櫃中的文書乍一看下來什麼都沒有少,虞淮安卻敏銳地在角落那一摞不起眼的捲軸中發現了一點異樣。
老寧南侯掌事時,習慣在文件封口處印上自己的私章以示區別。自他去世以後,這些文件在櫃中存放了有些年頭,總免不了受潮泛黃,連帶著印章處也有些褪色模糊。然而,若吳欽所見不假,今日盜文書之人倒著實費了一番工夫——不但打聽到老寧南侯有印私章的習慣,甚至還不知從哪處拿到樣本將之復刻出來,用了個假捲軸「偷梁換柱」。只是,人為造出的「上了年代的紙張」總也不如真品自然,兩兩相襯,那被動過的捲軸和它上面仿造的私章便假得尤其明顯。
說實話,這要是旁人,倒也不一定分辨得出來,只是虞淮安自小耳濡目染,在書房中見過父親的私章不下八百次,這才能看出其間微妙。
虞淮安目不轉睛地盯了那捲軸許久,腦中一片空白。
天知道,此時他有多麼希望是自己眼花、又或者是記錯了。他面如菜色地轉過身,正與許即墨的目光遙遙對上——那人還是那副置身事外的模樣,見他望過來,甚至對他安撫性地笑了一下。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虞淮安死死盯著片刻前還與自己相擁的枕邊人,修長的手下意識捏緊了,指關節都泛起了頹然的白。
「大人,可有失竊?」吳欽見他久久不言,主動湊上來問。
此言一出,在場三人的目光齊齊望了過來。虞淮安注意到,許即墨臉上雖是一副興趣缺缺的模樣,嘴唇卻不自覺地緊抿成一條線。
他在緊張。
——虞淮安想著,一顆心更沉了。
他如今思緒亂的很,卻也知道裴鈺和吳欽——甚至許即墨,都在等他做個宣判。他扶在櫃邊的手鬆了又緊,緊了又松,最後還是別開臉,輕聲道:
「沒有。吳統領許是弄錯了。」
「是麼?這樣啊。」吳欽撓撓腦袋,想著月光昏暗,自己或許真看錯了也不一定,「真是抱歉,白勞累您一場。」
「不妨事,」虞淮安語氣平淡地回應:「排查一下總是更保險些。天亮後您不妨再去六部問問,看是不是那邊丟了東西。」
吳欽滿口應下,與裴鈺起身告辭。
裴鈺本也沒指望今晚就能抓著人,之所以跟著來主要還是想刺探許即墨一下。雖然今晚沒抓到什麼實質性證據,然而許即墨的反應卻更讓他堅定了——這人指定有問題。
二人走後,虞淮安扶著櫃角緩緩站起來——
方才蹲得太久,這下他不但腿麻,眼前也是陡然一片漆黑。恍惚中他聽見許即墨略帶驚慌地喚了聲「哥哥」,伸手來攙他。虞淮安也不知怎麼回事,下意識地避開了他的觸碰,微垂著頭道:
「......今夜事已了,你回房去睡吧。」
「哥哥,你......」
許即墨明顯遲疑了一下,不明白方才二人還好端端的,怎麼卻突然下了逐客令。
「你走吧。」虞淮安打斷他。
他知道自己這不對勁的模樣定會叫許即墨起疑,卻實在沒有力氣再同對方周旋:
「......我累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