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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15:39:08 作者: 鹿之也
母親去世後,許即墨變得沉默許多。兩人在一起時,反而是一向穩重的虞淮安擔起了尋找話題的重任。許即墨總愛從後背擁著他,有時也會枕在他腿上,話雖不多卻總是認真及時地給予回應。
其實虞淮安知道,因著這次的事,兩人之間產生的那道裂縫尚沒有完全癒合。可他看得出來許即墨已經在為了自己努力釋懷,而他自己也並非不知足的人,是以對目前兩人的相處狀態已很滿足。
面對這次南魏皇后的事,虞淮安無疑選擇站在了北梁一邊。他不能說為維護自己的國家後悔,卻也知道許即墨對此難免心懷芥蒂。許即墨心緒不佳,這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虞淮安也不是沒擔心過,也許兩人的關係這輩子都無法回到之前的狀態,但虞淮安有信心,只要許即墨對自己有一分真心,自己便會牢牢抓住,將其變成兩人相愛的基礎。至於愛人與國家公義之間的平衡,至今為止虞淮安把握得都還算不錯,今後只要小心維持,想也不會出什麼大亂子。
二十四年來頭一次愛上什麼人,虞淮安感覺自己簡直跟那等毛頭小子似的,對許即墨的一腔心意藏都藏不住——不過他原本也沒想藏就是了。從他將那祖傳的玉佩送出手,侯府眾人對他與許即墨的關係便開始眾說紛紜,莫衷一是。而許即墨本身就是個狂的沒邊的,對這些個猜測全然不加理會,依然明目張胆地拴著那意義非凡的玉佩四處走,甚至堂而皇之地夜夜在停雲軒內留宿。連龔子卿都專門飛鴿傳書來問——聽說殿下您成為寧南侯的入幕之賓了?
實際上,說是留宿,兩人除了親親抱抱之外,倒真沒有如眾人猜測的那樣,更進一步做些什麼。虞淮安是想,男子與男子之間行房事,多少與女子有些不同。自己沒什麼經驗,若不好生準備,弄傷了對方便不好了。而許即墨——
許即墨怎麼想的,誰也不知道。
只是,同住了一段時間後,虞淮安發現許即墨的睡眠似乎不是很好。這讓他十分憂慮。好幾次他朦朦朧朧從夢中醒來,發覺許即墨沒在身邊,只有外間亮著一盞昏暗的燈。第二日虞淮安問起,他卻只說是睡不著練練字,說是老毛病了,叫虞淮安不必理會。說來也怪,從那日之後,虞淮安再也沒有在半夜驚醒過,自然便也無從得知後來許即墨的睡眠有沒有好一點。
***
「你啊,就是心裡裝的事太多了。」
這日晌午,虞淮安枕在許即墨懷裡,一邊任由對方為自己按揉太陽穴,一邊懶洋洋地數落他:
「小小年紀的,成天想七想八,如何睡得好?現在就這樣,幾十年後可怎麼辦?」
「不礙事,我也沒覺得困。」許即墨溫柔地笑:「那哥哥呢?最近睡得可好?」
「我好的很,就是太好了些,連你起身也聽不到了。」虞淮安被他手法嫻熟地伺候著,好似軟了半邊身子。
「說來奇怪,近日也不知怎麼回事,總是倦得很。明明晚上睡得比往日都沉,早上醒來卻還覺得昏昏沉沉的,像是睡不夠一般。」虞淮安懶懶地打了個哈欠,在許即墨懷中動了動,尋了個舒服的姿勢,果真又閉上了眼睛:「我不會是......上了年紀了吧?」
「哪裡的話。」許即墨啞然失笑:「人都說春困秋乏,動物還得冬眠呢,多睡點怎麼了。」
「你啊......慣會說好聽的。」虞淮安抱怨一聲,卻還是輕輕仰頭去吻他的下頜:「我真覺得,我說不定就是被你給慣懶了......」
那日許即墨還有太學的課業未完,沒待多久便先行離開了。虞淮安繼續倚在軟榻上,等著那股困勁過去。他半閉著眼睛,耳邊是芒種收拾桌面時叮叮噹噹的聲音。
「誒?」他忽聽得芒種問道:「大人您近日睡不好麼?」
「何出此言?」他睜開眼,又想起對方或許是見自己這兩日總是白日打盹,不由得笑了一下:「不,我應當是睡得太多了才對。」
「可是......」芒種向他舉了舉手裡的茶壺:「我看您最近一直拿『渢櫚』葉子泡水,這雖對助眠有奇效,但您這劑量未免也有點太......我實在有些擔心。」
這回倒是虞淮安不知所云了:「渢櫚?那是什麼?」
芒種愣了兩秒,走到近前將茶壺底下剩餘的給他看:
「就是這種葉子。京城中人不大知道這個,我也是幼時在鄉下見老人家用過,算是一種土法子。誰睡不安穩的,摘兩片葉子煮水喝了就好。」她又打量了下壺底的劑量:「您放這麼多,晚上怕是著火了也醒不過來吧——我聽人說,這茶喝過了量容易頭疼,人也整天打不起精神。您下次若要喝,還是叫我來泡吧。」
「什......麼?」
虞淮安卻是盯著那壺茶水,緩緩地蹙起了眉。
頭疼、易乏、夜間沉睡不醒......這症狀聽起來,怎麼同自己的如出一轍?
未免下人們看見些不該看的,平日裡虞淮安和許即墨在一起時,通常都不會喚人在近前侍候。許即墨對虞淮安又照顧得很,從不讓他干一點活,哪怕煮水烹茶這種事都是親力親為。虞淮安不是沒察覺出近段時日的茶水換了味道,卻從沒將這事同自己身體的異常聯想到一起。
許即墨是知道這渢櫚葉的用處,才拿來泡水喝的嗎?可為何......在他身上卻看不出這種種後遺症?虞淮安定定思索一番,卻是感到一陣涼意沿著脊椎骨爬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