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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15:39:08 作者: 鹿之也
虞淮安斂了思緒,只示人以一副無悲無喜的面容:「聽雨樓外我會派侯府親衛把守。你心中難過,便在府里好生歇著,近段時日不要外出了。」
說著又轉頭吩咐絳珠:「那麼,世子便勞你照看了。我若不在,有任何需要同芒種說便是。」
見他這就要走,許即墨開口叫住他:
「你是不是也以為,此事是我一手謀劃?」
虞淮安腳步頓了,沒有回頭。
「倘若這不是我做的,」許即墨微微抬高了聲音,
「倘若因你們的阻攔,我母后到死都沒能同我見上最後一面——虞大人,你可想過我的心情麼?」
二人分別站在房間的對角,隔著幾步路的距離,卻像永遠無法跨越的鴻溝。
以現下情境來說,許即墨這話說得實在莫名其妙,可虞淮安偏偏聽懂了——此刻問他這話的,不是與他立場敵對的南魏太子,而是他身邊那個時而撒嬌耍賴,時而沉穩可靠、為他遮風擋雨的青年。
他藏在衣袖下的手緊了緊,掌心被冷硬的令牌硌得生疼。
許即墨等了許久也沒等到回答,只聽見一句低低的「我很抱歉」,裹挾著似有若無的嘆息,轉瞬被掩門聲隔絕在風裡。
***
那日之後,聽雨樓外果然站了一排衛兵,把守森嚴,惹得不知情的侯府下人紛紛注目。虞淮安每天都會來聽雨樓小坐一會兒,也不多說話,好似只是來看看許即墨過得如何。
兩人沒再有過什麼激烈的言辭,好似那日的爭吵已然消弭於無形。可虞淮安知道,事實並不是如此。與其說許即墨不同他爭執,倒不如說許即墨是對他全然不加理會,簡直就跟看不見這人一般。他雖知對方有理由生氣,到底還是不免為此發愁。
這日他攜了個暗紅色的長方形匣子,推開了聽雨樓的門。
彼時許即墨正在案前讀書,聽見他來眼皮也不抬一下。虞淮安沉默地行至桌前,將那木匣輕輕放在桌上。
「給你的。」他說,「還記得這個匣子嗎?在桐門時你老纏著我要看的。」
見許即墨不答,他自顧自地說下去:
「其實是我一早準備好想給你個驚喜,誰知叫你提前撞破,叫我好生慌亂。雖然現在不是個好的時機......但我還是想把它送給你,希望你能喜歡。」
聽到這話許即墨終於有了點反應,卻是冷冷抬眸,言簡意賅:
「拿走。」
虞淮安心中微澀,卻還是忍住情緒:「本就是為你準備的,哪有收回去的道理。」
此話一出,他便好像怕聽到許即墨的回答一般,匆匆轉身欲走。哪知沒走兩步,便聽得「哐啷」一聲巨響,有什麼物什擦著他的耳際飛過,狠狠砸上了前面的屏風。
虞淮安猛地止住腳步,驚魂未定地看向地上——片刻前還光鮮亮麗躺在許即墨桌邊的暗紅色木匣,此刻淒涼破敗地癱倒在地上。雕花的稜角磕得慘不忍睹,蓋子承受不住衝擊自行打開,裡邊的東西稀里嘩啦散落出來。
那裡頭再怎麼也是自己一番心意。虞淮安驀地回頭,卻見許即墨陰沉著臉坐在桌前,眼中寫滿不屑:
「我說了,拿走。」
「少在這裝模作樣的。虞淮安,你惡不噁心?」
想到自己是如何千挑萬選選中這些東西,又是如何滿心歡喜地期待著許即墨收到禮物的心情,虞淮安愣愣地看著那一地凌亂,良久,竟是垂眸笑了:
「我......噁心?」
他沒再說什麼,默默彎腰將散落的東西全都收回匣子裡,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
幾日後。
空靈幽渺的鐘聲響了五下,檐角上方那一小片天空疏疏朗朗綴了三兩顆星,整個夜幕呈現出一種帶著黑調的藍。街角賣蒸包油條的小商販已打著哈欠下了床,而隔壁胭脂店老闆則嘟囔著翻了個身,慶幸自己尚有一個時辰好眠。
「嗒嗒、嗒嗒——」
空無一人的街道上突然響起一連串馬蹄聲,踏在年代久遠的青石板路上,格外清脆。那聲音由遠及近,帶起一陣涼風,掠過沿路窗邊,又逐漸消失不見了。
五更,正是宮中排班預備早朝的時刻。戶部尚書何大人第無數次扭頭張望,終於在看清那策馬而來的人後鬆了口氣。
「終於來了啊,虞大人。」他往邊上挪了挪,給自己這位年輕的同僚騰出位置:「看您這行色匆匆的......又是直接從白馬寺來的?」
「是啊。」虞淮安道了句謝,順勢站入隊列里。
方才他披著星光從城郊一路策馬過來,吃了一肚子風,這會兒禁不住低低咳了一陣,才接著回答何大人的問題:「出來時恰好碰上住持,同他聊了兩句,差點趕不及了。」
何大人看著他,眼神帶點探究:「之前我就想說了,您......您對那位世子殿下是真上心啊。」
虞淮安有些疑惑地看向他,不明白他何出此言。
「您不知道啊,宮裡都傳開啦......」何大人壓低了聲音:
「聽說您這幾日連家都沒回,日夜在白馬寺中為南魏皇后誦經祈福。您與世子交好這個大家都知道,但您這愛屋及烏也太......那白馬寺離宮中遙遠,我看您每日來回奔忙,為了個非親非故的女人,人都憔悴了。說句不好聽的,您做這些,世子殿下承您的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