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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15:39:08 作者: 鹿之也
    這些年,虞淮安以為裴鈺早已如歷代帝王一般,默默接受了他以婚姻為籌碼的命運。不料今日早朝,在梁帝未經裴鈺同意,直接宣布要兩人儘快完婚時,裴鈺卻驀地變了臉色,差點當著滿朝文武同梁帝爭執起來。要不是虞淮安在中間打圓場,還不知會怎麼收場。後來一直到出了宮門,裴鈺這個準新郎臉色仍是奇差,甚至在虞淮安試探著勸慰一二、順帶為梁帝說說好話時,裴鈺還破天荒地頭一遭沖他發了一大通火。

    頭一次被好友這般遷怒,虞淮安心裡自然也不痛快。

    那廂他還在為裴鈺的突然叛逆摸不著頭腦,這會兒又叫許即墨咄咄逼人地質問一番。他就納了悶了,太子成婚,他又不是當事人,怎的這一個二個都表現得好像是他做錯了什麼似的。

    「你這又是怎麼了?」虞淮安語氣微冷了些。他這人向來不喜叫旁人難堪,連不悅都是輕輕淺淺的:

    「太子成不成婚,我開不開心,你這般在意做什麼?」

    這話聽在許即墨耳里,卻好似在說——那是他們二人的事情,同許即墨沒有關係。他登時便炸了毛,抬高了聲音道:

    「我當然不在意!我有什麼好在意,我只不過是怕你將心思花在沒有結果的事上,這才來提醒你一句。你不領情,那便作罷!就當我是一片好心為了狗好了!!」

    「這話是罵誰呢。」

    虞淮安眉頭蹙起,不欲與他爭辯,直接抬手指向門外:「你今日若是專程來找我的不痛快,那還是先回吧。」

    許即墨愣在原地,不可思議般微微瞪大眼睛——

    虞淮安趕他走?

    一向修養極好不與人生氣的虞淮安,居然為了裴鈺凶他,還趕他走?!

    他原是氣極,想到此卻又莫名奇妙地委屈起來,心中泛起陣陣酸澀。

    他這廂沒有動作,虞淮安也未再張口趕人,只是移開目光取了本書攤在桌上,大有「不想理你請你自便」的意思。

    許即墨冷著臉天人交戰,直到蹲得腿都麻了,終於還是率先一步服了軟。他伸出一隻手去勾虞淮安的小指,語氣中帶著一絲別彆扭扭的試探:

    「哥哥......」

    其實虞淮安見他這幅「狗狗握手」的可憐模樣,氣已消下去大半,卻還是繃著臉不發一言。

    「哥哥別生氣了......我也是擔心哥哥,一時急切,所以才......」

    聽得這話,虞淮安終於抬眼看他:「擔心我什麼?」

    許即墨不說話了。

    虞淮安今日倒是非要看看,這人腦子裡成天都在想些什麼亂七八糟的,又道:

    「你說說看,我有什麼可擔心的,嗯?」

    許即墨糾結半晌,這才極盡委婉地解釋:

    「哥哥你可知,這世上不是只有男女相互思慕為正道,有時也會有男子心悅男子的——當然,我對這種完全沒有偏見,我只是在想......若那其中一方意志不堅,半途又打著『傳宗接代』的旗子回頭娶妻,對那另外一方豈非不平得很?」

    他頓了頓,有點不知該怎麼不傷人地將話題引到虞淮安和裴鈺的事上去。

    可虞淮安何等聰明,不待他說完,一下便明白了他的用意。他怔忪一下,到底是沒繃住,屈指往他腦門上一彈,啞然失笑:

    「......傻子。又是誰同你說那些個不三不四的傳言了?」

    許即墨為這話愣了幾秒,驀地反應過來:「...你都知道?」

    虞淮安含笑不語。

    這宮中是非紛雜,傳來傳去總不免傳到正主的耳朵里。這些個以他和裴鈺為主角的離奇故事,他何止知道,他甚至懷疑梁帝也正是因為聽到了這些無稽之談,才突然這麼急著給太子張羅婚事。

    「你知道卻不辯解,難不成,是真的與他——?!」

    許即墨欲言又止。連他自己都無法解釋此刻這既渴望聽到回答,卻又本能感到害怕的心情。

    虞淮安搖搖頭,只覺今日的許即墨格外好逗:

    「當然是假的。太子是君,我是臣,上下有別,我怎會生出那樣的想法?」

    聽到這話,許即墨明顯開心得容光煥發起來,卻還意猶未盡地撅著個嘴:

    「假的就假的,哥哥非要用這樣的理由麼?就不能說,單純是因為你不喜歡他?」

    虞淮安不明白他為什麼在這麼個細節上糾結,卻還是順了他的意:

    「......好,我不喜歡他。」

    得到了想要的回答,許即墨不但沒有放開手,反而得寸進尺地用食指在虞淮安掌心輕輕打著圈,一下一下,撓得虞淮安痒痒的。

    「那哥哥你......可有中意哪家姑娘?」他輕聲問。

    依照慣例,男子年滿二十行過冠禮之後即可娶親,這在梁魏兩國皆是如此。虞淮安如今二十有四,又是青年才俊玉樹之姿,按說整個京城想攀上他這根高枝的應是要將門檻踏破了才是。可虞淮安至今未娶,許即墨常伴在側,也沒見過他對哪位小姐表露出超乎尋常的興趣。

    「呃...這個倒是沒有。」虞淮安頓了頓,為自己辯解:「我是覺得,我這樣的......還是莫要耽誤了人家為好。」

    他本意是想,裴鈺那種情況除外,婚姻大事畢竟要兩情相悅才能共許白頭,怎麼也不能隨便找個家室相當的湊合一輩子。那樣既是辜負自己的本心,也害了人家姑娘。可從前他勤於政務,從不曾留意各家小姐的暗送秋波,平白碎了多少芳心。待得他回過神來,滿心滿眼又已被眼前這個叫許即墨的人所占據。然而心動歸心動,虞淮安從不敢奢望自己這無法宣之於口的感情會有什麼結果,自此更是刻意不去想這些紅塵中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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