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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15:39:08 作者: 鹿之也
    許即墨眉毛一挑,這還是虞淮安第一次誇獎他。也不想想他平日裡故作紈絝惹是生非,虞淮安就是想誇他也找不著由頭。

    想起白天與徐太傅的對話,虞淮安嘆了口氣:「道理誰不懂呢?可是即墨,真正治理一個國家,實在比這複雜多了。」

    這話許即墨是同意的。這些年他在北梁,雖礙於國讎與這幫君臣勢不兩立,卻也不得不承認在紀綱制度上他們確有做得比南魏好的地方,無怪乎北梁能在短短几十年內興起。

    不過這些他肯定不會同虞淮安說,想來對方也沒真打算叫他回答。話題終了,二人只靜默坐著,一盞孤燈,一方紙硯,虞淮安一絲不苟地抄著書,許即墨便在一旁默不作聲地看著。

    又過了不知多久,直到燈油都快燃盡了,虞淮安終於放下筆,活動了下酸疼的手腕。一轉頭卻見許即墨伏在桌上,已睡熟了。

    雖說許即墨在太學有一半時間都趴著,不過這還是虞淮安第一次近距離凝視他的睡顏。他下意識放緩了呼吸,克制又小心地離這人近了一點,又近一點。

    南魏不同於北梁,境內各色民族混雜而居彼此通婚,這也讓他們的五官有種不同於中原人的深邃立體。許即墨的臉也一早有了英挺好看的線條,眼窩深陷,鼻樑高挺,濃密的睫毛在燈下投射出小小一片陰影。哪怕閉著眼趴在桌上也不難看出,這張臉能令多少懷春少女神魂顛倒。可惜他嘴唇偏薄,沒有弧度的時候總給人一種冷酷疏離的感覺。

    虞淮安一時玩心大起,伸手在這人臉上戳了戳,軟乎乎的。

    其實早在他第一次見許即墨時就想這麼做了。奈何那時的小世子戒心極強,一張冷臉拒人於千里之外,明明有著黑寶石一般美麗的眼睛,裡頭卻藏著一股陰寒的狠勁。當年的夙願現在才得償,虞淮安暗嘆一聲怪可惜的,明明小時候那麼可愛的說……

    「......不知不覺間......已經長這麼大了啊。」

    許即墨在半睡半醒的混沌間,聽見羽毛般的聲音在他耳邊如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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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章 奈何人生非初見

    虞淮安第一次見許即墨,是在17歲那年的冬天。

    那年老寧南侯屍骨還未寒,虞淮安便不得不強忍悲痛接了他父親的班。彼時他一邊整頓父親麾下的寧南軍,一邊要頂住朝堂上風雨般的輿論與質疑,心力交瘁,甚至都不記得有沒有好好在父親靈前哭一場。

    他母親早在生下他不久便因病去世,父親跟著梁帝戎馬半生,深知樹大招風功高震主的道理,因此自小便教導虞淮安謙遜忠貞、守人臣之禮。為免遭梁帝猜忌,他自己平日裡也一貫清廉謹慎,從不結黨營私。於是乎,老寧南侯一倒下,偌大一個寧南侯府竟真就剩了虞淮安一根支柱。

    以17歲的年紀服眾並非易事,偏生虞淮安這副身體又是個不中用的。好不容易坐穩了寧南侯的位置,一直提著的那口氣一松,虞淮安便來勢洶洶地病了一場,直躺了五天才勉強能拖著病體來聽早朝。

    臥床幾日,總歸有些消息不通。那日一進朝堂,他雖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卻也能直覺到整個殿中瀰漫的一股隱秘的興奮,像有什麼好事發生。

    果不其然,朝會開了半程,有宮人領了名半大少年進來。

    那孩子高不過虞淮安胸口,卻穿著一身曳地的長禮服,頭戴羅絹金飾九旒冕,因儀態端莊,步行時那垂在額前的珠簾也並不會隨便搖晃。

    虞淮安一看便知,這孩子是受過精良教育的。他自小博聞廣記,不難認出這孩子身上穿的是南魏皇室最高級別的禮服,只在祭天與國君會晤等重大場合上穿。

    這孩子瞧著單薄,可被那厚重的華服與滿堂君臣的目光壓著,卻也沒能讓他挺拔的脊樑彎下分毫。他拱手直立,靜靜聽一旁的使者高聲念誦魏帝來信,一張精緻的小臉稚氣未脫,骨子裡卻帶著一股與生俱來的倨傲。

    「寡人失德,天命靡終。蒙大國不棄,辱收寡人,忝列於附庸。我土是定,我民是綏…」

    「……」

    「......茲以犬子許即墨為質,願重修好於大國,十世百年,絕無相背。」

    魏帝此信將自己身份擺得極低,想是近年連年苦戰卻被北梁打得節節敗退,實在無計可施了。虞淮安偷瞟了眼信里所說的那位質子,見他還是一臉淡漠,連眉心也不曾皺一下,像是對自己未來的命運全不在意似的。

    梁帝聽完此信自是心情大好。魏帝都這麼說了,他自然也該展現下他們北梁的大國風度。他拊掌大笑兩聲,擺出一副慈祥的樣子沖許即墨招招手:

    「即墨,是吧?好孩子,過來,讓朕好生瞧瞧你。」

    許是因為少年人間的心意相通,儘管許即墨掩飾得很好,虞淮安還是敏銳地捕捉到他眼底閃過一絲類似抗拒的神色。畢竟是在別人的地盤上,最後許即墨還是乖乖上前,沖梁帝一揖:「見過陛下。」

    早有聽聞南魏太子聰穎非常,梁帝饒有興味地看著這孩子,問道:「我軍兵強將勇,銳不可當。你們南魏人害怕麼?」

    小太子循著皇家之禮,垂著眸不直視梁帝以示恭敬,脆生生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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