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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20:35:33 作者: 麥香雞呢
    沈植把手機鎖屏,手往下垂在身側,沒任何要把手機還給許言的意思。他忽然說:「我沒有要訂婚。」

    「你當然不會訂婚。」因為湯韻妍回來了,你要選擇自己的真愛了。許言無所謂地笑笑,說,「但關我什麼事,你是想看我感激涕零還是欣喜若狂?給我十萬,我都演給你看。」

    他這副樣子簡直令人匪夷所思,似乎完全不關心也不在意,哪怕嘴角掛著笑,眼神也是冷淡的。沈植突然覺得胸口空了幾秒,好像有什麼在往下沉,在流失,可是抓不住。因為抓不住,所以沒辦法去確定那到底是什麼。

    「別這麼看我。」許言「嘖」了一聲,嘴裡跑火車,「你知道,我們天蠍座都比較無情的,談不了感情就只能談錢。」

    「你不是處女座麼。」沈植看著他說,像好學生在理智地糾正一個錯誤答案。

    這個回答完全是意料之外,就跟科教紀錄片裡突然穿插了幾秒貓和老鼠那樣,許言都愣了——沈植竟然還知道自己是什麼星座。但現下也沒心思琢磨這個,許言說:「我上升星座是天蠍,不行?」他朝沈植伸出手,「手機還我。」

    「許言。」沈植又叫他,眉頭微微蹙著,似乎不知道要拿這樣陌生的刺蝟似的他怎麼辦,四面八方都是刺,緊蜷成一團,警惕又倔——許言什麼時候這樣過。他在過去的幾年裡一直不求回報般地釋放愛意,好像永遠耗不盡,現在卻翻天覆地消失得乾乾淨淨,回想起來不過就是一夜之間的事情。

    「沈植。」許言再次以同樣嚴肅的語氣回復他,「你今天要是能說出一個跟我到這裡的理由,我就考慮跟你談談。」

    他猜得一點不差——沈植說不出來。

    那句「只是想見你」在齒關狠狠撞了幾下,還是說不出口,沈植自己都無法解釋為什麼一出公司就著了魔似的開車直奔這裡來,途中還掛斷了十多個來自母親的電話。他隱約記得前兩天孟愉婉讓自己今天留出晚飯時間,助理也提醒過他,可具體是什麼,竟然完全沒印象。二十多年來他第一次這樣不記事,就發生在許言離開的這一個多月里,好像一切都被打亂,秩序全失。

    許言笑了下:「說不出來?那我替你說。」

    「因為你不甘心,不甘心被纏了自己好幾年的人搶先說結束。你也不習慣,你想起了我的那點好,然後覺得自己不習慣沒有我對你好,僅此而已。」許言說,「我承認,你如果想享齊人之福,完全有這個資本,但不好意思,反正我不奉陪。你開一個多小時的車來這裡,別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了,很沒必要。」

    「我不知道到底要怎麼說你才相信,我們真的結束了,我不會再煩你,不會再糾纏你,你要跟誰訂婚結婚也不關我的事。」許言感覺自己的心臟正以一個岌岌可危的姿態高懸起來,這時候哪怕軟化半秒就會炸裂,所以只能強硬到底。他吸了口氣,說,「如果你要我的命,我可以眼睛都不眨地送到你面前,過去,現在,以後,都是這樣。但沈植,我真的不喜歡你了。」

    他知道沈植聽得清清楚楚,可他還是看著他的眼睛,重複道:「聽見了嗎,沈植,我不喜歡你了。」

    斷就該斷乾淨,不管是沈植心裡的那點不甘,還是自己經年累月卻一文不值的愛。許言早懷了一刀兩斷的心思,但可能由於以前舔得過於深入人心,導致光說一句結束不足以讓沈植信服,非要把話說絕才算表明態度……那就說出來好了。

    周圍那麼安靜,卻讓人懷疑正在下一場暴雨,有雨滴砸在地上的窸窸窣窣聲傳進耳朵里——一種類似耳鳴的生理反應。沈植的手指瑟縮了一下,仿佛那是他全身上下此刻唯一能動的地方了,許久,他才開口,聲音有點啞,說:「我不是不甘心。」

    「你是。」許言篤定地說,「不然你給我個理由。」

    沈植動了動睫毛,稍稍別開眼,是迴避的意味。許言的舌尖泛上點苦澀,他輕笑:「沈植,承認吧,你只是心裡過不去,因為是我先說的分開。」

    不想再多纏,許言伸手拿手機,指尖擦過沈植的手,很涼。許言想起天氣一冷,沈植每次上床睡覺時手都是冰涼的,許言就會在被子下牽過他的手捂在懷裡,很傻逼地播報一句『主人,您的暖手袋已上線!』,沈植就讓他閉嘴睡覺,別說話了。

    可能開心的時刻不是沒有,但如果只有一方在製造,那太薄弱了。許言曾堅信有情飲水飽,後來他發現,單方面的有情無法使人飲水飽,而會直接造成乾旱,沒餓死先渴死了。

    他們的感情就像一片荒野,從始至終只有許言在努力澆灌,靠著偶爾出現的海市蜃樓來自我寬慰。

    可荒野就是荒野,單憑一個人,永遠不可能讓它變成綠洲。沒有陽光,沒有養分,就算將大片大片的植被鋪上去,也只不過是等待枯萎而已。

    那種眼睜睜看著鮮活生命日漸慘敗的感覺,真的太不妙,太無奈了。

    許言剛拿回手機,鈴聲就響了,他看沈植一眼,接起電話,人也跟著轉身離開:「喂,紀淮。」

    「明天我上班呢,晚上吧,你先訂位子,我下了班來帶你。」他邊講電話邊走向電梯,沒再回頭。只是眼眶酸酸的有點鼓脹,許言眨了眨眼睛——視線清晰,一切OK。

    沈植在兩個小時之後回到家,房子裡正如他這一個多月來每晚見到的一樣,一片漆黑。他沒開燈,站在玄關換了鞋——不用擔心穿錯,因為只剩一雙拖鞋在那裡。沈植摸黑上樓,中途不小心踢到樓梯,往前踉蹌了一下。他按住扶手站穩,低著頭兀自在原地停了幾秒,才繼續往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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