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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20:35:33 作者: 麥香雞呢
    沈植點點頭。

    到了酒店大堂,沈植朝前台走,邊走邊轉頭看了醫生一眼,醫生聰明地沒再跟過去,先去了大門外。沈植走到服務台前,把房卡推到服務生面前:「請問我那間房是誰開的?房號2026,昨天來的朋友太多,我記不清了。」

    「沈先生您稍等,我查一下。」前台敲了幾下鍵盤,回答,「是叫許言。」

    沈植瞬間抿了抿唇,聲音低了點,又問:「他幾點開的房?」

    「七點二十三。」

    那時他們剛上樓不久,也就是說,許言這個第二天早上有事壓根不可能在酒店睡覺的人,在生日會開始之前,就訂了一間房。沈植想起許言昨晚滴酒未沾,他給的理由是自己明早有事,但現在這個說法似乎根本不可信。

    上了車,醫生問他:「知道是誰了?」沈植沒說話,靠在椅背上閉眼休息了一會兒,拿出手機,找到跟許言同班的人,問他:你們班最近都忙什麼?

    發出去之後他又仰頭閉上眼,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沒過多久手機響了,沈植抬手,看見對方回覆:反正就是忙,今天一大早整個專業坐大巴出城了,現在剛下車呢。

    這一刻的心情沈植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起碼許言在這件事上沒有說謊。可其他的呢?沈植往下拉聊天框,看見兩個多小時之前,許言給自己發的微信:醒了嗎,頭還暈不暈?

    沈植盯著那句話,他突然有些可笑地想著許言要是沒那樣做就好了,無論是誰下的藥都沒關係,只要不是許言。那麼他們在經歷昨晚之後也許能換一種關係相處,即便不是許言想要的戀愛,也可以有轉圜的餘地,至少不會像過去幾個月一樣成為陌生人。沈植清楚自己跨不過那一步,太難了,但他承認,他並不想和許言劃清界限,他沒這麼想過。

    哪怕是許言跟他告白,沈植說自己就當沒聽見過,其實是給雙方一個台階——他完全可以當場拒絕,之後無論變成什麼樣也無所謂。但他卻給出了那種算不上正面的答案,而許言還是跟被拒絕了沒兩樣,硬生生躲了幾個月。

    躲了幾個月——然後孤注一擲,做出這種事。沈植一直認為許言是個很聰明的人,但他不明白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不明白許言的這種喜歡到底算什麼。他們昨晚沒做到最後一步,所以許言究竟是怎麼想的——臨陣脫逃?懸崖勒馬?誰知道。

    一星期後,田野調差結束。回校路上許言還在和小組成員整理數據和資料,前兩天他斟酌過後給李子悠發了匿名郵件,告知了那晚自己聽到看到的事,只是如實表述,並沒有別的話。郵件他發出去了,這件事就問心無愧,至於李子悠怎麼做決定,那是她自己的事。

    在外這幾天很辛苦,許言沒空想別的,潛意識裡一直逼自己忘了那晚的事,就當沒發生——畢竟沈植真正想要的是妍妍而非言言。這盆狗血太濃,澆得他滿身腥味,只想洗個澡倒頭就睡。手機里那條一星期前發給沈植的微信至今無回應,許言已經沒心思難受,累得慌。

    但怕什麼來什麼,他剛灰頭土臉地扛著三腳架進了宿舍樓,就看見一道修長的人影——沈植,不住校的沈植,站在文院男生的宿舍樓里。有認識的人跟他打招呼,問他怎麼來這兒了,沈植看著許言,說:「我找他。」

    許言猜沈植是來興師問罪的,問他為什麼要趁人之危趁醉打劫之類的。他把三腳架和單反給了室友,自己背著雙肩包,跟沈植一起出了樓。兩人一前一後走到花壇邊,許言低著頭,在沈植開口前說了句「對不起」。

    沈植一怔,壓低嗓音問他:「為什麼這麼做。」

    還能為什麼?喜歡的人喝多了抱著你親你,自己忍不住也是人之常情,但如果許言知道沈植當時叫的並非是他,打死他也不會跟沈植繼續又親又摸下去。許言抬起頭看著沈植,說:「因為喜歡你啊,我說過了。」

    「所以你就……」沈植停頓了一下,冷冷說,「許言,你非要把事情搞成這樣。」

    「所以我說對不起,很抱歉,是我太衝動了。」許言伸手搓搓被凍僵的臉,他感覺自己快死了,又累又喪,以為看到了點光,結果才過了一夜就被掐滅,真難。他嘆了口氣,說,「你應該也記得的,我們後來沒怎麼樣,我知道你肯定很介意這件事,所以……我以後絕對不會再煩你了。籃球隊那邊,打完後天的比賽我就退了,儘量讓你不用看到我……」

    越說越難受,許言停止絮絮叨叨,他抬起頭,眼睛裡紅血絲很重,說話也帶了點鼻音,他說:「但是沈植,我說喜歡你,就是真的喜歡你。如果我讓你很噁心很困擾,我再次跟你道歉,對不起。」

    他的表情是強撐的固執,沈植看著他,分不清他是真情流露還是用盡心機,畢竟許言道歉得如此坦蕩。如果他的喜歡是真心的不摻雜質的,沈植何至於感到噁心,但許言那晚的手法卻實在太不體面太下作——那也算是喜歡?

    沈植突然有種欲望,想知道許言所謂的『喜歡』能維持到什麼地步,還能做到什麼程度……又或是別的什麼,講不清,像一團廢棄的被風吹皺後緊黏在一起的蛛網。他無法為許言的做法給出一個準確且理性的形容,事實上沈植自己都處在難得的混亂之中,他本不該有任何猶豫,可他偏偏在猶豫。他徘徊在一道分界線的兩側,可沈植並不知道那條分界線意味著什麼——性取向?原諒?接受?他真的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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