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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20:17:49 作者: 簾重
    早上的時候,他們群里討論的內容主要是「螺螄粉到底是真的很好吃還是吃起來真的像屎」,「買steam是屯著遊戲還是用來玩」、「咱們網站改版是藍色底好還是白色底」。

    後來主管跳出來,他在群里威嚴地說了一句「有點眼力價吧!」,然後下一句就是,「明知道老子不能吃辣,還天天討論螺螄粉,你們都摸摸自己良心好嗎?」

    江子燕已經提前把今天的稿件,設定了定時發布,她凝視著不停跳動的聊天屏幕沉思。

    剛來公司穿著厚衣,窗外雪白模糊,如今輕衫細褲,照影青綠。她在這家公司工作已經超過半年,不長但也能看得清未來。根據公司規定,工齡每滿一年,通過KPI考核,就會有20%的加薪。大概每個月會多拿個兩千吧,公積金交的也算豐厚,之後按部就班,工作年份再滿就再進行階梯式加薪。

    徐周周至今不願意離開這家公司,除了私人感情因素,大概也就是留戀這種穩定、輕鬆隨意的工作環境。

    因為,這就是很多女人都會喜歡的工作環境,曾經也是江子燕所看重的,在她盡日漂泊無定時的歸來時刻。

    但,江子燕如今越待下去,越發現這個部門仿佛一個孤島。無壓、安寧、諧和,徹底游離於整個公司主體業務之外,更何況,他們公司的整體業務也不過如此。

    江子燕希望她是那種隨遇而安的人,她真的希望她是。

    但她一直在觀察和反思。比如,如果換了她是傅政,第一件事就是找獨立的辦公間。形式上的平等,最後付出的代價會比得到的意義更多。身為老闆,如果需要助理,那就耐心培養,嚴格地規範職責和追責制度。而不是像張瀾這件事出來,對錯且不論,但HR 寫辭退信,連理由都說的含糊不清,模稜掩蓋。

    江子燕胡思亂想著,就忍不住自己微微笑了。

    她做人實在是……太較真了,對不起這張萬事不掛心的清淡面孔。

    到下午的時候,傅政終於出現在大格子間,他面色不變,眼神依舊寧靜銳利,仿佛沒有因為張瀾的事情影響情緒。

    坐回自己座位前,他先抬手看了眼表,距離某位準點打卡的女員工下班還有半個小時。對方正翻著桌面的厚厚筆記,專心地整理資料。雖然才工作半年多,「花滿樓」這個筆名已經吸引著外站的編輯來約她的特稿了。

    江子燕卻一直婉拒。

    即使對方報出的稿費再高,都不為所動。

    她身上仿佛是有種奇異的忠誠感,保證自己的文章會在本網站首發。而因為這種用心程度,也讓江子燕的主管總是主推她的文章。

    「江子燕,你跟我到一下會議室?」

    傅政直接把她單獨叫到會議室。全玻璃的門和窗戶,沒有窗簾,可以看到徐周周晃動著身體,好奇地往裡面張望。

    他開門見山地說:「你想不想調部門?」

    江子燕有些驚訝,她因為之前的誤會,對傅政有點無法直視,因而她垂著眼睛,維持那份很淡的微笑說:「是我沒把現在的工作干好嗎?」

    「我現在身邊缺一個助理,我覺得你很合適。」傅政認真地說,他面容倦俊,有著三十多歲男人的獨特成熟感,「你在你那個職位幹得不錯,但你可以到我身邊來,這樣機會更多,工資也會比現在翻一倍。也許,你可能不在乎死工資,但我要告訴你,這份助理的工作確實能提供很多機會。而這些機會,我相信會在日後值得更多價值。」

    傅政說完後看著江子燕,他問:「你怎麼認為?」

    江子燕完全沒料到這話題走向,一時居然愣住了。

    等反應過來,她直接問:「為什麼是我?」

    傅政微微笑了,他是真的欣賞江子燕,甚至還向她主管幾次打聽了她。江子燕猶如蓮花不著水,她幾乎不和部門任何人刻意打好關係,偏偏同事們都很喜歡她。而且,每個人都隱隱對江子燕的家世很好奇。

    這裡也包括傅政。

    此刻,他話鋒一轉:「我知道,你在公司待了一段時間,可能會覺得我管理公司有很多毛病。但我要告訴你,即使再優秀的公司,內部都會有大大小小的問題。而我還要告訴你,關鍵的不是要看出問題,是要解決問題。我身邊確實需要一個能看出問題的人,至於你是否能成為解決問題的人,你還需要向我證明你的能力。」

    她臉微微一紅。

    江子燕在職場上確實還是太嫩,傅政見過的創業者沒有上萬,也絕對不少,他很能琢磨人心思。何況,傅政知道面對什麼人,就該把什麼話徹底放開了說。

    但有些話,他依舊不便點明。比如,招有高級美感的女助理跟在身邊,是很能吸人眼球的。何況,江子燕不是花瓶,她已婚,聰明,看起來嫁的人也不差,似乎不會為了點小錢而出賣原則。傅政沒道理放過這樣的完美人選,再去進行新一輪外聘。

    江子燕還是覺得反應不及,她斟酌地說:「您介意給我一點時間嗎,我得想一想。」

    傅政點點頭,他毫不意外地說:「給你一周時間吧,請你好好考慮一下,然後把決定告訴我。」又微笑說,「放心,你當我助理,我會儘量讓你準點下班。」

    江子燕確實需要時間琢磨。臨走前,她又鬼使神差地問:「請問,您認識何紹舒嗎?」

    她看到傅政一愣,他想了片刻,隨後抱歉地用目光示意她得再給他一點提示。

    江子燕終於徹底死心,胡亂說:「沒事,她是我兒子幼兒園的一位老師。我搞錯了……」

    傅政不由問:「你兒子還上幼兒園?那天看他英語說得那麼好,我以為他和欣姐的兒子一樣,得有七八歲了。」

    她不由臉一寒:「……他哪裡有那麼大。」

    傅政被她罕見的生動表情逗笑了,但他自己臉色好像再度微微黯然,卻還是耐性地解釋:「我不太會看小孩年齡。之前國外小孩各個都長得大,我也分辨不出來。」

    江子燕推開玻璃門走出來,徐周周都看出她臉色不佳。

    「你是寫的哪篇文章被傅政罵了嗎?」她好奇地問。

    江子燕不答。如今,她倒是希望傅政不是何紹舒的前夫,不然,她也一定不會喜歡傅政。何智堯最近都瘦了不少,而且,就算他胖了點,看上去根本不像傅政說的「長的大」!何智堯哪裡「大」了!

    這件事隨後告訴了何紹禮,他的態度依舊那樣不置可否。就像最初他知道她找了這份清閒工作。

    不過,何紹禮多說了一句。

    「女助理,子燕姐你能給人當女助理?」何紹禮笑了,「我』前姐夫』很敢啊。」

    他自從被江子燕抓住問了幾遍傅政,居然也從錯就錯地把傅政叫為「前姐夫」,偶爾「前姐夫」長,「前姐夫」短。

    這簡直戳人心肝了,江子燕有時候都覺得何紹禮有點討厭,怪不得何紹舒總不喜歡這個親弟弟,說他「蔫兒壞」,而何智堯也總是哀怨地用「哥哥」這個稱呼報復他爸爸。

    「你別瞎叫啦!再說,我沒決定好要不要去做。」江子燕咬唇,她若有所思地說。

    何紹禮卻直接幫她決定了:「肯定不去。你只要對什麼事情感到猶豫,那這答案八成就是錯的。比如我問你,子燕姐,今晚你跟我在窗台上做,你願意嗎?」

    江子燕冷玉般的臉,剎那間就熱起來,她緊張地看了眼不遠處吃餐後冰激凌的何智堯,瞪了他一眼:「你腦子進水了嗎?」

    何紹禮聳了聳肩:「這就代表願意,因為如果你不願意,只會回答不願意。」

    她冷冷地說:「我不願意。」

    他笑了。「但你至少沒說需要時間想一想,這說明還是願意的。」

    江子燕感到現在面對何紹禮,實在是有點頭痛。

    總體來說,何紹禮並不太關心她如今工作,他抗壓性很強,又因為自己創業,不需要女強人類型的分擔財務。多問他意見,也不過是接受例行調戲。何況何紹禮太年輕,很早就有了兒子,他如今興趣在別的方面。

    「你得讓我玩兩年,」何紹禮幾近厚顏無恥地低聲說,「我不想再要孩子了,養胖子一個就夠受了。」

    說話間,他帶江子燕去自己的臥室。

    推開那間單調色的臥室門後,江子燕也不由暗暗吃驚。

    其實,黑色調如果搭配得好,是會隨著不同材質呈現出漸分的層次感,銀絲灰、焦炭黑、盧鐵黑、子夜黑、碳素生黑、煙濃深黑,或者是暗色為主的精細花紋,顏色從淺灰深灰到黑。縱然那顏色有厚重感,但因為家具稀少,且因為價格不菲而各個造型別致,當稀落地呈現在一個空闊的臥室里,帶著種奇妙的置物感。

    她看呆住了。

    「是不是像絕地武士的棺材盒?」他自己先打破安靜問。

    江子燕沉默不語。詭異的是,當她光腳踩上日式風情的暗紋地毯,輕輕坐在何紹禮那絲柔的皇后床邊緣,居然體味到一種由衷的內心安全。

    「不會啊,我覺得你房間挺好看的。」江子燕拉著他也坐下。

    何紹禮這才放下心,他躺在她腿上,閉著眼睛低聲說:「子燕姐,你沒事就去考一個駕照吧,這樣等我公司的事再緩緩,到年底再給你訂輛車。你如果喜歡粉色,裡面我全部給你配成粉紅色的真皮……」

    此刻,何智堯探頭探腦地跑進來。他美滋滋地舔完勺上最後的甜漿,就發現客廳空了。

    何小朋友有些不慡,他感覺自己最近總被這兩個大人拋下,於是鞋也沒脫就跳上床,拱到了兩個人中間,用大腦袋隔開了江子燕和何紹禮。

    何智堯抱著江子燕的胳膊,振振有詞地質問:「嘮啥呢?」

    江子燕摸了摸他的腦門,淡淡地回答:「嘮考試。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考?「何小朋友剛剛因為生病,萬幸地躲過了幼兒園的大劫,此刻聽到考試,他完全就不敢說話,乖乖地閉上嘴。

    何紹禮倒是想起來,他試探地問:「你洲頭縣的事情查得怎麼樣?」

    江子燕臉色略微挫敗,輕輕搖了搖頭。

    所有的線索,依舊都斷在了樓月迪懷孕的時候。

    第54章

    老警察在電話里告訴江子燕,她曾經在那幾個月為樓月迪買了很多補品,還試圖去聯繫那名廚子, 一切仿佛是照著迎接那孩子的節奏進行。直到樓月迪在一個白天裡大出血,等被送到醫院的時候, 胎兒已經沒有了生命跡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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