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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20:17:49 作者: 簾重
何紹禮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他覺得她是恢復記憶了,感覺又不像。過了會,他低聲說:「那天晚上吵架,我欠你一聲對不起。」
又是這樣把所有事情都擔了。
江子燕的感覺分為兩半。
一邊是扔在酷火里焚燒,她痛恨何紹禮恨得能啖其血肉,無論是自己還是蘭羽做的錯事,何紹禮如果樂意,他確實能二話不說就買單。這到底屬於人格魅力,還是神經病兒童套路深!一半則是在寒冰里浸泡生寒,她仿佛一個局外人,深知必須得抽離何紹禮這個泥潭,他有資本普度眾生,但她沒有。沒失憶前還能死死地盯住何紹禮,如今即使心有餘也力不足,又不能在這個位置上睜一隻閉一隻眼,看他在其他女人面前扮演老好人。
既然何紹禮曾親口承認,只鍾情「善良的女孩」,很抱歉江子燕不是,無論失憶前後的她,都不是。
江子燕抬起眼睛,冷冷地說:「好啊,我原諒你了。」
何紹禮看她眼神和臉色已經徹底不對了,迅速說:「那天晚上和你吵架,主要兩件事。第一件事是你不告而別,第二件事,也是最主要的,是因為你的』前夫』----蘭羽確實是很次要的。」
江子燕無所謂地笑了,她冷淡又柔和地說:「對了,你還沒多告訴我』前夫』的事呢。我哪天得去看看他啊,大家也算是熟人,哪天我也把你倆叫出來吃頓飯,熱鬧一下,不是嗎?」
何紹禮聞言目光微垂,那態度又是之前的發冷。他居然也陪著她笑了,笑容很淺,卻也有一絲絲的戾氣。隨後,何紹禮輕描淡寫地說:「他死了。」
這樣一句話,將江子燕從盛怒中拉回點神志。
在黑市以出賣自己婚姻為籌碼的人,能有什么正常情況?江子燕如此謹慎的人,只怕後患無窮,特意選了個患白血病的男人。對方因為高昂的治療費一貧如洗,只好從命。但對方和她領證沒幾個月,突然病情急劇惡化而去世。江子燕比預期中更快地取得戶口,也算心愿已償。
早逝的男人,留下一個年邁的低保戶姥姥,撿垃圾為生,貧寒交迫。江子燕自然也是知情的,但沒有動過任何救濟的念頭。她認為,這場交易已經完成了。
太冷酷,太荒謬,也太……兒戲,這就是江子燕一貫的態度。她的童年堪稱不幸,但是江子燕對其他可憐的人,也沒有任何憐憫。
就是這樣的……這樣的複雜女人,何紹禮的底線總被不停地強烈觸犯和不停拉低。何穆陽從小教育他,企業家的思維是能力越大,責任越重。何紹禮可以忍,但結局是他要得到最好的,至少是不差的。而很長時間內,他越了解江子燕,越在心裡反覆地提醒自己,這個女人一定會毀了他,不管她是不是真的愛。
算不清的債,講不清的遲疑。當愛與不愛都萬念俱灰,她發狠縱身跳下去,蘭羽在旁邊失聲尖叫,窗口一角樹木窈綠,何紹禮卻能在進急診室前都能保持條理。
醫院的家屬那麼多,但等江子燕推出來,醫生一眼就認出誰在徹夜等她。何紹禮有時候想,他內心的某個部分也跟著她跳下去了。
「……我對不起小羽,更對不起你。」他穿著黑色襯衫,英俊的臉上幾乎是面無表情,眉宇有極重的凌厲感,居然又幾分像曾經的江子燕,他艱難地說,「我確實不知道你懷孕,我們當時吵了很多。你剛從你母親那裡出來,你很多話不對我說,我也很生氣。」
江子燕瞪著他片刻,面容沉靜淡定,不知道想什麼。片刻後,她啞聲地說:「不管你現在怎麼解釋,我還是要帶堯寶走的。」
何紹禮斷然拒絕:「你想也別想。」
她卻笑了:「哦,但我怎麼覺得,我就是有本錢勒索你呢。」
他不由抬起頭。
這樣的夜晚,沒有月色,他們是在地下車庫的車裡。江子燕穿著那件瀲灩連衣裙,在黑暗裡異常清晰,她神情篤定,又那麼自信。美人戾氣重,何紹禮可以給她空間,也可以無期限地等,但他無論如何不肯對江子燕再放手,一萬年也別想。
「何紹禮,你會答應我的要求。因為你愛我,所以你會甘心地聽任我一切勒索,你也會放我走。因為你愛我,一直比我愛你要多。」
他的神情在瞬間內,變幻莫測,下意識地想要摸鼻子掩飾。江子燕卻痛恨極了這個小動作,她不假思索地,就對準他要抬起的手狠狠扇過去。
兩人距離近,她用力極勁,微弱的暴力全部灌輸在動作里。掌風餘波,半點聲音都沒有,力量全部衝擊到了何紹禮半側臉的挺鼻和嘴角。他被打得手背火辣發熱,接著鼻間發酸發熱,不可置信地摸了摸,居然汩汩地流出鼻血。
何紹禮怒說:「江子燕!」眉間雖然凜冽,但語氣有點虛弱,隨後就想找車內的紙巾堵住鼻子。
江子燕卻抬起他的下巴,柔聲說:「我來幫你擦啊。」
何紹禮抬起頭,見到她勾唇笑了笑。淵冰眉眼,麗色紅唇,還是那張記憶中冷然的臉,如同披皮惡魔般。
下一秒,江子燕毫不猶豫地再揚起手,又給了他極重的一個耳光。這次很響的「啪」得一聲,他只覺得半張臉和耳朵都在嗡嗡發響。
她咬牙切齒地說:「這一巴掌是我補給你的,何紹禮,我當初實在應該賞給你一巴掌,不應該自己傻傻地去跳樓!雖然我不是好人,但你也不過是一個花心的懦夫!你對自己道德要求高,就只要求自己好了!逼著別人當好人,算什麼男人呢?!」
何紹禮算是挨了兩記耳光,面頰火熱,鼻血繼續暢通無阻地流,點點滴滴,很快落在昂貴襯衫。但他整個人像被定住似得,過了會低聲道歉:「我有錯。」
江子燕滿手也沾上那溫熱的血,她顫抖著,只覺得心頭那股邪火更甚,內心翻騰的情緒無法平息。
最後,她脫力般地擺了擺手,盡力平定呼吸:「分開吧,以後我們也就兩清了。」
何紹禮卻在瞬息期間,抬頭拉住她沒來及收回的手,毫不遲疑地一拽,身體壓過來。
他的臉依舊帶血微腫,卻難掩俊美,眸子深黑。接著硬生生地碾上她的唇,她的頭被重重地按在車窗玻璃上。那與其說是吻,不如是毫不留情地侵占,霸氣肆意,無窮無盡的掌控感。
江子燕沒來得及掙扎,就只覺得他的舌迅速侵入口中,萬蓋覆蓋,決不允許閃躲。最初還能感覺到一股鹹濕,不知道是血還是舌,他的手掌千鈞重般按壓在她的心口,隨後就難解難分,只剩了失重般的劇烈下墜。
那被勒禁呼吸般的長吻,何紹禮的熱氣像是巨隼的爪子樣攥著她。有的時候,何紹禮其實是比她還專制的人。他喜歡的,就要強迫她也去喜歡。他能做到的,同樣也逼著她去做。
等再鬆開的時候,江子燕劇烈地喘息和咳嗽,她渾身發軟,隨後驚醒般地發現,裙子已經被推到下巴處。長發密密麻麻地散落肩頭,勾住拉鎖,何紹禮依舊俯壓在她上面,邊輕咬著她脖頸,邊不耐煩地想解開糾纏。他的鼻血大概已經停了,因為剛才的舉動,血跡只猙獰擦在臉頰兩側。
她臉上一定也沾有血,江子燕心如擂鼓,也不知道是嚇是怒。「你,你……孩子還在車裡。」她盡力沉聲說,卻是虛有其表地威脅,「你如果不想,你別,你……」
何紹禮眸光深沉,他直接移過來又吻住她,把所有話都堵回去。
這次的吻,沒有剛才那般令人插翅難逃的專制,不輕不重的,仿佛只是讓她安靜。江子燕卻感覺自己的唇像火燎似的麻痛,胸口的力度還是越來越大。他邊吻邊好像找到什麼,略微一停,她剛要藉機推開他。何紹禮已經利落地自己坐直,推開車門走下車。
她來不及細想,逃離禁錮要喘幾口氣。但自己這側車門打開,何紹禮攔腰把她騰空抱起來,江子燕嚇得失聲尖叫,拼命要打他。但旁邊停泊的跑車卻車大燈一閃,她居然又被何紹禮抱到裡面。
「噓,沒事。這輛也是我的車。」他輕聲說。
江子燕剛剛幾乎被他剝得不著寸縷,轉瞬之間,被移到另一輛車上。她還在發愣,何紹禮已經重新把車門關上,窄小車廂,兩個人,他重新地壓過來。鋪天蓋地里只能感到年輕男人清慡味道,溫熱的手順著她脊背往下滑,讓人渾身都發顫。何紹禮的胸肌線條清晰,她反應過來後,立刻繼續掙扎要去推他,卻在瞥到不該看的東西後,趕緊閉上眼睛,生生地把面孔弄的通紅。
何紹禮繼續有力地擁抱她、親吻她,在最後關頭,又頓住身體,他微微喘息地抬起她下巴:「子燕?」
帶著鼻音,聲音又低又沉。
江子燕不得已聽著她越來越快的如鼓心跳,和他身體誠實的欲望。封閉的空間,深淺不一的呼吸,她的腿還曖昧地搭在他肩膀上,一切都好像在萬劫不復的邊緣。江子燕虛弱地想,怎麼辦,發生了什麼,如何能改變這不寒而慄的下墜速度。
「你不想跟我說什麼嗎?」何紹禮問她,居高臨下地吻著她下巴。
他氣息非常不穩,喉結咽動,壓著她的身體散發出陣陣的炙人熱量,兩人都在劇烈地出汗,像是在受刑般地僵持。江子燕想詛咒他,大腦卻被抽乾似得想不出詞彙,想再抽他一個耳光,又怕他不管不顧地做下去,她不能全部閉上眼睛,又不敢和他對視。
江子燕一直抓著他的胳膊,長指甲都嵌進去,何紹禮卻一點都感覺不到似得。他比她想像中堅定,已經撐開了她:「你只能是我老婆,你可以勒索我,但你也要任我勒索。」
她的手指痛苦地收了收,隨後放鬆。
沉默是允許勒索的開端。
第42章
何智堯其實睡得很淺。
他今天晚上過得也不是很愉快,因為被欺負了,還有因為他爸爸重新給他買來的飯裡面有青椒, 依舊特別的難吃。明天早上幼兒園還要參加數學輔導,江子燕答應回去後幫他抄題。塞著的耳機里正輕聲放著podcast里講述第谷的數據和克卜勒三定律的頻道, 這是他媽媽自從得知扎克伯格給自己女兒讀了《幼兒量子物理學》, 也順手訂閱的頻道。
何智堯純是被耳朵里那聲音念叨著睡的, 接著,他被膀胱叫醒,迷迷糊糊地睜眼後, 頭一個反應就是:本寶寶是不是又被人忘在電梯裡了!
他咧嘴就要嚎幾聲,但隨後發現,眼前並不是全黑。
車前排的儀器還在安靜地亮著,副駕駛座的門半開著,這是熟悉的車庫。但車裡除了何智堯本人, 都空空如也。他呆呆地坐著, 突然聽到很近的地方傳來一聲長長又響亮的汽車喇叭聲,嚇得何智堯坐在原座位里抖了抖----完蛋, 他更想撒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