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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20:17:49 作者: 簾重
不過,她在之前念童話書的時候就發現何智堯是個心情特別軟的, 不能講任何離別失敗和死亡,否則何智堯就會受不了開始默默哭。而想到三國人物里的最後各種劇透結局,她預感自己又要接受很大一泡眼淚。
周五的時候,公司會開部門總結會議,江子燕抱著電腦下樓開會前,卻被行政拉住,要求幫忙翻譯一份文件。
「這是Jack的簽證申請,我英語不太好,子燕姐幫我填寫一下吧。」
畢竟是小公司,傅政和其他創始人只共用一個助手,公司的行政反而會幫忙做一些打雜工作。公司對之前德國電池項目非常感興趣,傅政將在下個月邀請一些意向投資人去德國觀摩總部。
江子燕翻了翻了手裡的資料,那都是一些傅政的私人資料和公司證明,歸屬辦理簽證所需要需要的個人信息。十幾分鐘就能完事,並不耽誤開會。等她在用英語錄入的時候,略微頓了頓,因為其中那一欄中寫著:離異。
還真新鮮,傅政給人的感覺一直是單身貴族,沒想到已經有過姻緣。
行政的姑娘叫曉珍,她不知道從江子燕的臉色中看出什麼來了,神秘地笑著說:「我當初也嚇了一跳。」
江子燕並沒有多問,快手地檢查好所有文件,交給曉珍。
周末時又回到何家吃飯,何紹舒正在跟父母討論說要找以後阿姨一事。
何紹舒面試了幾個人選,都不是滿意。她表面要母親幫著出主意,其實有點想讓家裡相熟的孫姨跟過去。董卿釵和何穆陽雖然心疼女兒,但孫姨在何家幹了多年,腿腳越來越不好,商量了下認為此事不妥,絕對不肯鬆口放人讓孫姨去幫剛當月嫂。何紹舒也不強求,加緊面試人選。
何紹禮隨手拿起桌面幾個候選人的簡歷,江子燕正好走過來,隔在他肩邊多看了一眼。兩個人今日都穿著白色的棉麻的休閒服,神情一般的從容,很有幾分綺年玉貌的般配感。
董卿釵眯著眼望著兒子兒媳,忽地對何紹舒說:「智堯像紹禮,你說他倆再生個女兒,大概樣貌會像子燕多點。」
聲音雖然壓低,但江子燕和何紹禮都聽到了。何紹禮摸了摸鼻子,江子燕垂下眼睛假裝沒聽到。
何紹舒笑著接下去:「最好像子燕,我可完全想不到我弟那副醜八怪的五官,長到小女孩臉上會是什麼德行。」
何紹禮悠然地反駁:「姐,你自己照照鏡子不就想到了?」
何紹舒呆了一呆,立刻反唇相譏自己可沒這麼丑。何紹禮望定姐姐,如有深意地笑。
這對姐弟自小就暗中較勁,何紹舒表面占盡上風,但何紹禮絕不輕易吃虧。何家父母在旁看著成年子女鬥嘴,忍不住暗笑。江子燕在旁不動聲色地阻止何智堯,他正趁人不注意往嘴裡狂塞甜點。
可惜吃完晚飯,董卿釵沒放過她,趁著何紹禮去取車的功夫,進一步問兩個人有沒有計劃多要孩子,又拿何家姐弟舉例,說獨生子女成長總是更寂寞云云。
其實,董卿釵有一點別的心思,這兩年她因為女兒的婚事頭痛,倒是更多的疏忽何紹禮這邊。如今回過神來,有心想貼補江子燕,但她工程師向來面冷心熱,萬事總得尋個正經緣由,只能隱晦地勸小兩口多生孩子。
江子燕自然不知道這些,她內心尷尬萬分,以笑應對。
順便要搭弟弟車回家的何紹舒還在旁看笑話,跟風打趣:「媽媽說的對,再多生一個妹妹,正好能陪堯寶玩。」
江子燕立刻就不動聲色地接下去:「一個妹妹怎麼夠,堯寶不是馬上就會多兩個妹妹?紹舒你什麼時候去美國生產?行李準備好了嗎?再晚去,恐怕海關不放行哦。」
於是話題再回到何紹舒身上,兒媳到底不如女兒。何紹舒大著肚子無法逃離,在上車前少不得又聽親媽絮叨了良久,又催著趕緊找阿姨。好不容易逃脫,江子燕已經舒舒服服地坐在副駕駛座上等著她。
何紹舒自己費力地坐在後排的兒童座椅旁邊,她抱怨說:「你這個性怎麼一點也沒變。」
江子燕聽了自然沒什麼,何紹禮卻啟動車,接口說:「姐生完孩子後個性就能變?那我也期待一下。」
何紹舒冷笑兩聲,轉頭對何智堯說:「堯寶,家門不幸哦,你在家是不是也總受爸爸媽媽的氣?」
江子燕啼笑皆非,剛要答話。不料,她突然聽到在後排字正腔圓地傳來一聲:「呃,可不咋地!」
車廂內一時沒人說話,只感覺車的輪胎輕輕碾壓地面。何紹舒和已經猛地回過頭的江子燕,都在直直地盯著何智堯,但孩子繼續淡定玩著手裡的小汽車,安安靜靜。
再過了一分鐘,何紹舒才開口。她臉色還好,但聲音是不可置信:「紹禮,子燕,你們,你們都聽到了?」
開車的何紹禮平靜地「嗯」了聲,江子燕則無聲地重新回頭,看著前方。
他們這麼淡定,不由讓何紹舒懷疑耳邊那句滿口大渣子味的方言是自己錯覺,剩下的路途,她都試圖專心逗著何智堯說話。但胖侄子還是老樣子,除了英文冒不出幾個中文詞,後來委屈地看著她,不肯說話了。
何紹舒下意識掐了掐孩子的稚嫩面孔,到了家都不肯下車。後來是吳蜀以為出了什麼事,迅速拉開車門。
「吳叔叔,剛剛堯寶開口說話了。」她連忙把這新大陸般的消息告訴丈夫。
吳蜀把妻子攙下來,再溫和地對著何紹禮和江子燕打了招呼,問妻子:「他說什麼單詞了?」
「不,不是英文單詞,堯寶剛剛跟我說,可不咋地。」何紹舒下意識地學著那方言,惟妙惟肖的,卻因為她那種貴婦姿態,多了有些滑稽的意味。
吳蜀也微微笑了下,低聲說:「聽岔了吧?」
等車裡只單獨剩下江子燕和何紹禮,兩個人對視一眼。
江子燕往後看了眼昏昏欲睡的何智堯,剛才那話確實是兒子說的,她聽得明明白白。其實,學語階段的孩子時不時冒出幾句驚人之語並不奇怪。只是,江子燕照顧孩子也算有了經驗,因此不敢像何紹舒這般大驚小怪,再嚇壞了兒子不敢出聲,索性維持沉默。
何紹禮同樣覺得驚奇和滑稽,又猜何智堯那話大概跟著晚間電視學的。那時候好像在播放一個連續劇,只是大人們都顧著談天,毫無注意此事。
江子燕抿嘴一笑,冷不丁地,又聽到何紹禮問她為什麼不戴上那塊送來的手錶。
她下意識輕撫了下自己的手腕,光溜潔白什麼都沒有。她最近精力不佳,照顧孩子都隱隱感到受罪了,哪能想著帶這些累贅。再說,就算她暫時收下那塊表,當然是不肯戴的,不過靜觀其態而已。
江子燕便笑說:「哪有你這樣的人,送完別人禮物,還要再逼著人戴的?」怕何紹禮繼續追問,再搶先說,「你認為晚上媽的提議,有必要嗎?」
何紹禮倒是平靜無奇地望了她一眼,拖長聲音:「子燕姐還想再生一個孩子?」
江子燕再淡定的臉,終於不由紅了紅。
「我是說要找個阿姨!」她說這話時沉下眉,感到些許臉熱,大概能深深體會到何紹舒和弟弟相處的無力感,「有阿姨在,多少可以為你和堯寶做做飯。你也知道我的做飯水平----「這次是何紹禮一笑,她訕訕地沒繼續下去。
江子燕在國外存活幾年,雖然生活清淨,但因為她總是意興闌珊,生存技能始終停留在準備早餐和切開半生不熟的牛油果層面。而更多時間裡,江子燕的廚藝施展都是需要感激科技和服務業進步,用來加熱家政準備的新鮮半成品食物等等。
她不是很好的煮婦,也不打算精進技能。幸好何智堯目前徹底折倒於她的yín威,吃什麼都很愉快、很開心且還很多。何紹禮工作結束得晚,也基本回家吃飯,倒一句也沒抱怨過。這樣相安無事的,直到借著最近生病有幸吃到何紹禮親手做的飯菜,江子燕終於感到十分汗顏。何紹禮居然有著不俗的廚藝,這從表面完全看不出來。
她訕訕地喝著那明顯七八道程序的砂鍋粥,想到平常用歐芹大蒜簡易意面來糊弄他的行為,覺得頭痛。於是此刻提出是否找個阿姨回來,至少能給何紹禮做做飯。那些精緻飯菜一燒燒半個小時,吃才幾分鐘,她是真心做不來。
只不過據她觀察,何紹禮好像並不是很喜歡用阿姨,江子燕對那每周準點來送食物的專業男家政,印象依舊十分深刻。
何紹禮聽了後解釋:「我不是不喜歡女家政,但以前照顧胖子的時候,和阿姨相處不是很愉快。我怕麻煩,以後就沒再找。」
這可不像何紹禮的行為了。江子燕不由再勾起好奇心,何紹禮對待婦孺都很和氣,沒有「眾人皆下等」的想法。再加上年輕麵皮,俊朗外表,這樣的小鮮肉人物,應該是中老年婦女的最愛吧,怎麼會和阿姨吵架。
何紹禮沉默片刻:「我有一次為胖子買嬰兒服,結果配套的襪子和圍巾上面有愛心和蝴蝶結。阿姨告訴我,只有小女孩才會穿這種衣服。」
小小嬰兒裝,都設計成淡柔靜雅的顏色,並不特意地區分性別。即使桃心形狀也只是極淡勾勒,小男嬰穿蝴蝶結也同樣可愛。何紹禮買的時候並不見怪,何智堯那會更不會在乎。偏偏那經驗豐富的阿姨,不停地借著這話題數落年輕爸爸,認為他連買衣服的小事都做不好,缺少母親的小孩何其可憐,此類話車軲轆話來回地說。
「我那段時間心浮氣躁,阿姨又發現我早上少給胖子系了個扣子,說我太年輕,又是男人,自己都無法料理,也根本不懂怎麼照顧孩子----」
江子燕恍然大悟,她微笑著說:「所以你一氣之下,就把她開除了?」
他頓了頓說:「你覺得這很可笑?」
江子燕維持著那略微嘲諷的清淡笑容,眼也不眨地說:「我當然覺得很可笑。如果換做我,那阿姨第二遍說的時候,我就會開除了她。」
說這句逢迎的話不違心,她從來是這樣順她者昌的苛刻性子。
失憶後的江子燕短短撫養何智堯半年,就曾和月嫂頻繁不和,來回的換人。不過也純粹是那段時間裡她驚弓驚鳥,總怕對方是何家派來的jian細,把身邊的人趕了個精光,直到最後無人可幫時,拉下臉皮求助何紹禮。
她簡單說:「你開了那阿姨是對的。」
何紹禮臉色的表情並不明顯,沒有因為她的認同就如何。不過他也想起了曾經,江子燕輕蔑評論起蘭羽,用的詞是「長相漂亮的低能兒」,還喜歡冷冷地說「我這麼差的條件都可以做到,別人為什麼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