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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20:17:49 作者: 簾重
傅政點點,而她也終於能微笑插話:「傅總,不,Jack,我先走了。堯寶,招招手說再見。」
那圓頭圓腦的小男孩果然再招了招手,就迅速被他母親拽走了。傅政看著她清瘦背影,不知道為什麼看了好一會。等回過神,再走出花店,遠處的道路上早已沒人了。
不僅如此,三分鐘不到,停在路邊的車居然被收了一張罰單。他從車窗揭下罰單,略微氣惱,內心卻又有什麼被輕觸一下,想起對這個女員工若有若無的好奇。
第21章
江子燕將買來的芍藥,簡單插水放在客廳中,因為有了花, 原本陽剛簡潔的家襯有幾分晶柔往來的氣息。她遠遠地看著,恍惚覺得自己也沾有幾分生氣。
何紹禮下午回家很早, 但他剛踏進來, 就立刻悶聲問:「你去花店了?」
江子燕不由挑高眉, 何紹禮剛說完後,已經捂著鼻子,連續地打起噴嚏。
「鼻炎。」他在間隙中解釋, 「實在很受不了花店和醫院裡的味道。」
何紹禮鼻寬大於眼長,有著很男人的鼻子,但幾秒內也就被擦得通紅,偉岸的肩膀居然有點收縮可憐的模樣。她忍不住笑了,有點促狹地承認了:「哦, 我今天確實去花店裡, 買了幾支芍藥回來。」
何紹禮抬起眼睛:「想謀殺親夫?」
江子燕下意識否認「沒有」,反應過來後又感覺臉隱隱發燙, 有些氣惱地抿起嘴。
何紹禮也不知道是不是開玩笑,依舊不停抽紙擦鼻子的樣子, 卻也沒繼續說怎麼處置那芍藥,她只好把桌面的芍藥放進自己房間內的衛生間。
那天吃飯,何紹禮依舊在不停地擦鼻子,吃什麼都顯得沒滋味模樣。江子燕看在眼裡,也只能頂住心裡那股淺淺的內疚感。
「你今天去了』月南』?」何紹禮目光一瞥,新買的洗手液盒子上有店名,他突然想起來一件重要的事,「我記得這家的白山茶花貨源在國內很罕見,你去訂一束吧。」
看她微微疑惑,何紹禮繼續擦著鼻子,聲音瓮然:「我姐馬上過生日,她從小到大最愛白山茶,記得當年我前姐夫為了追她,經常送她這個。」又無奈地加了一句,「我想,我的鼻炎也是在那時候加劇的。」
江子燕一笑,細心地問了何紹舒的生日,並懷著微薄的希望,祈禱這花的價格不要太貴。
何紹禮繼續說:「用那張儲蓄卡里的錢付款。」
江子燕隨口說:「什麼卡?」
他抬頭看了她一眼。
不知道為什麼,江子燕覺得何紹禮有些微妙的幸災樂禍,當他順手給兒子夾了塊雞胸肉,那幅神色更濃:「子燕姐,你做事越來越不仔細。昨天我塞到你包里夾層的,除了表和圍巾,還有一張儲蓄卡。」
江子燕坐著不動了。
今天上午,她還為能從一條簡訊里,察覺何紹禮除了送她圍巾外,贈了一塊手錶的敏銳感而略微自得。但始料未及,這人默不出聲地塞到她包里夾層一張儲蓄卡。
何紹禮第一次送她錢送她卡,江子燕頗為無奈。但這次,她卻有些受辱的感覺。何紹禮到底是想幹什麼?體驗霸道總裁擲千金的炫富?
江子燕臉色發沉,卻立刻否決了這個想法,何家家教很好,何紹禮性格里也沒有這麼多不羈,可江子燕是真的不太理解這年輕人,有些時候,他表現對過去的自己並非全面排斥,但有的時候,他又在明顯的試探什麼。江子燕能明顯感覺,何紹禮內心藏著某種複雜情緒,糙灰蛇線間似乎在掩飾些什麼,並以極巨大的耐心控制著兩人相處的所有節奏。
他這次送表又送儲蓄卡是什麼意思,是遞來一塊夾雜玻璃的糖,在高薪養廉的示好;抑或惡意地欣賞她次次意外的表情?俗話說三歲一個溝,他們之間相差絕對更多。
江子燕心中一轉,不想深猜了。實際上,她瞧不起那些小男生把戲,如果不是因為失憶後生下了何智堯,何紹禮又是何智堯的爸爸,江子燕可以萬分確定這輩子不會再出現在他面前。所以,何紹禮不需要拿多餘的物質來試探她或祭奠她,如同對待被踩死的螞蟻。
失去記憶的人通常很冷漠,他們從最初的起點就能做到徹底不在乎。
江子燕咳嗽兩聲,輕輕握拳放在桌面,她冷靜地問:「紹禮,你希望我恢復記憶嗎?」
何紹禮長長地「哦」了聲,卻很快說:「沒想好。」
這答案也是奇葩,她沒有追究,只是漠然地說:「其實我也沒想好。但我想好的是,無論以後發生什麼事情,我都不會再輕易傷害自己和傷害他人。」
她自認耐心地做出了保證,何紹禮聞言卻笑著說:「你說的都是很難的事,你卻敢說』輕易』。請問子燕姐現在和失憶前,又有什麼本質區別?」
江子燕不由狠咬紅唇,勉強地把接下來的話咽下去。何智堯就坐在同一桌上笨拙地吃飯,她不能對他爸爸直率和無情地說「本質區別在於,我腦子再進水也不會痴迷小子你了,更不會因為你的原因去傷害自己和傷害別人」
有些人被激怒後學會走極端,就像以前的她;有些人被激怒後學會小心,就像此刻的她。何紹禮可以輕易刺激她,她卻不能駁回去。何況,何紹禮說的不無道理。
江子燕沉默半晌,默念著「螞蟻已經被踩死了」,才平靜地說:「你幾次送我禮物和銀行卡,這樣不太好吧,我不能收,待會請你拿回去。」
何紹禮看江子燕對他半分偽裝的好顏色都沒了,心知此刻絕對不能把她逼急了。他摸了摸鼻子,放緩了聲音解釋:「送你圍巾,是因為你是胖子的媽媽,我既然送胖子玩具,自然也會想送你一份禮物。至於那塊手錶,我早在前年就訂了,想藉機拿給你。我昨晚應該當面送給你,但你知道,我從沒有想耍你的意思。」
江子燕不耐煩了,她冷冷地提醒他:「還有卡,你又送了我一張卡,是什麼意思呢?」
「那是一張銀行卡,當初辦來是給胖子劃學費的。我上次給你的錢,我知道你為難,但也別放在房間裡,就存到卡里吧。」何紹禮坦然地說。
有人就有本事把一切荒謬都解釋得合情合理。他態度八風不動,江子燕心裡特別不是滋味,何紹禮知道她不肯要他錢,於是要她把那錢原封不動地存到何智堯交學費的卡里,沒有問題。再至於他為什麼送她一塊這麼貴還丑的表,世界上最難以反駁的送禮原因,就是「我樂意」。
實際上,何紹禮就是這麼理所當然的承認了。
「再說,一個男人想要送女人禮物,需要理由嗎?子燕姐,你想聽我說出哪些特殊的理由?我沒有理由,我單純就是想送給你東西,你要是不喜歡,背地裡扔了也隨意。我反正不會心疼。」
江子燕面對侃侃而談的何紹禮,有點對待大型何智堯的無奈了:「話不是這麼說的。」有那麼幾秒,她幾乎要發瘋問出:「你難道不知道你現在的行為很曖昧,請問你認為我們現在是什麼關係?」
但,江子燕迅速地咬住唇。因為她絕對不會主動問。
這種問題的答案,最好要由她自己來解決。即使失去記憶,江子燕也不肯讓何紹禮做主去定義他們兩人的關係。唉,即使到了現在,江子燕也得承認她確實是心機幽深投巧之人,也怪不得何紹禮對她有所保留。
於是,她沒說收不收下手錶,只慢慢地說:「你一直往我這裡送東西,但我不習慣無功受祿,以後我肯定會還你一件禮物。」
何紹禮完全不驚訝,他從拿出那塊表開始,早就料到,也早就在等著這句話,不過,他還是笑著問:「你想送我什麼?」
江子燕不由盯了他一眼,她有著輪廓獨特的眼瞼形狀,定定看住人的時候,那股獨特又不失毒辣的目光仿佛能在心底投下陰影似的。何紹禮即使問心無愧,心跳也有些加快。
「還你什麼,這我得好好想想。」她從牙fèng里擠出話,再想到曾經送他的黃金領帶夾,感覺那早已痊癒的偏頭痛,對上何紹禮後又開始隱約痛,「嗯,我需要好好想想。」
何智堯是覺得兩個成年人之間的氣氛流動得有點古怪,何小朋友如今脾氣見長,他學著江子燕氣勢,很厲害地用練習筷在桌面發出賭氣聲響。結果旁邊兩人聽到了,紛紛轉過目光。
「胖子,吃飽了?」
「堯寶,不要這樣敲碗。」
夜晚的時候,自然是何紹禮去陪何智堯,何小朋友暗慶自己又逃過今晚的認字課程,整張小臉都喜氣洋洋。
江子燕獨自坐在自己床上,隨手翻著那本古龍。突然又想起什麼,拿起手機在網絡上查找那個手錶牌子的系列,果然,這個浮誇燕子圖型的手錶並非今年出的款式,也正如同何紹禮所說,是兩年前的定製表款。而當時,她本人還在國外。
她從頭到尾的,看完這燕子鑽石表的簡介,順手關掉手機關了燈,在靜謐中閉上眼睛,忽略那些心煩意亂。
這樣的何紹禮讓人陌生,江子燕是防範著何紹禮的,但她寧願他跟她說什麼「咱們慢慢算帳」,也好過他這麼時冷時熱的態度。因為摸不准。江子燕以前是覺得,失憶也有失憶的輕鬆,當感到迷茫的時候,就抿著嘴朝和過去相反的方向狂奔便是,可是如今又感覺,不問是非的糊塗人如此難做。
第22章
何紹禮出差回來沒多久,江子燕就在入夏前的時候小小的生病了一場。
也許是那難以形容為浮誇或精緻或醜陋的手錶嚇的,也許是因為之前那一周獨自照顧何智堯的勞累, 也許是她回國後總是多思多慮,吊著心不敢多放鬆。先是發低燒了一天, 隨後開始睡不著, 半夜裡多了盜汗的症狀。
她因著生病, 不敢離何智堯太近。而因為精力不佳,每日睡前念童書也有些遲緩。
窗邊的小豆豆和大森林中的小木屋,這些內容實在讓人瞌睡, 江子燕還沒想好給兒子找什麼國產連續劇當早教素材,無意把公司里的」三國志里管理學」帶回家。無書可念,索性為何智堯讀了這麼一段,結果效果出眾。
何智堯就像最普通的小男孩一樣,深深地迷戀上了千里走單騎的關羽。
這確實是意外之喜, 江子燕自己都沒好好讀過三國志。吳蜀送來的那一箱子童書里, 有整套三國演義的連環畫。她也在網上找到了舊版三國的連續劇資源。何智堯便拋棄了小豬佩奇,每晚都張大嘴巴等江子燕給他念連環畫上的對白, 也在以虔誠的心等著看電視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