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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20:11:57 作者: 江有無
    並沒有想到有朝一日會被自己的親生兒子威脅。

    顧江學臉色愈發陰沉。

    「顧淵。」他幾乎是咬牙切齒地擠出這個名字,「你還在為當年的事恨我?」

    從一進來就面無表情,即使聽到顧江學這麼說,顧淵也沒有一絲一毫的動容,他甚至連眼都不抬,仿佛對方提起的只是一件和他全無關係的小事。

    顧淵越冷靜。

    顧江學就越暴躁。

    「是!當年是我錯了!但我已經和你道過歉了,你還想要怎樣?」把手裡的資料捏成一團,顧江學氣得渾身都在發抖,「你現在是成年人,不是小孩子!別再幼稚了!」

    實在氣極,他猛地一揚手。

    A4紙紛紛揚揚散落在房間內。

    一直沒有動靜,直到此時,顧淵才抬眼。

    冷冷看了一眼顧江學,他並不說話,蹲下.身,將地上的A4紙一張一張盡數撿起。

    每撿起一張紙,顧淵就要伸手撫平紙面上捏出來的褶皺。和暴跳如雷的顧江學不同,他的動作平靜而克制,修長指尖緩緩撫過紙面,半分聲音也無。

    房間內靜得可怕。

    只能聽見顧江學急促的呼吸聲。

    全然不理會,也不要王晉幫忙,顧淵一個人把所有散落在地的紙張都撿起來。

    然後,他抬眼。

    同顧江學平靜對視。

    心裡還憋著火氣,顧江學正想發作,對上那雙漆黑的眼 ,卻突然什麼話也說不出口。

    依舊是一貫深邃如幽潭的眸色,潭水太深,表面看上去風平浪靜。但再往下探,冰涼的嘲諷和不屑一同湧上,還夾雜著另一種讓人看不懂的情緒。

    背上傳來一陣寒意。

    顧江學猛地打了個冷噤。

    「你......」

    回過神,自覺有些失態,他剛想出口補救,顧淵卻放下資料,頭也不回地走出書房。

    愣了下,顧江學急忙追出去,卻又在門口停住腳步。

    他愣神的功夫,顧淵已經走出很遠,陽光從透明全景天窗灑進來,暖洋洋落在走廊上。

    但行走在陽光下,仿佛仍走在精神病院外不見天日的黑暗裡,男人瘦削孤傲的背影並未沾上半分溫度,依舊冷冰冰的。

    額上薄薄一層冷汗,顧江學長出一口氣。

    或許只是錯覺,但有那麼一瞬間,他似乎真的看見了海報上的惡鬼。

    離開顧家。

    又恢復到平時老實巴交的模樣,王晉一邊開車,一邊從後視鏡里偷偷打量顧淵。

    坐在邁巴赫後排,顧淵微微垂眸,和往日一樣,薄唇抿成一條線,長睫稍攏,看不出究竟在想些什麼。

    過了一會兒,不再沉默,他緩緩開口:「和池總約到了幾點?」

    王晉立馬回答:「十二點。」

    昨晚池烈打來電話,邀請顧淵今天抽空一起吃個午飯。倘若是別人也就直接推了,但既然發出邀約的人是池烈,就不得不給對方幾分面子。

    卻沒想到在吃飯前來了顧江學這一出。

    簡直是晦氣。

    對王晉的心理活動並不知曉,顧淵抬眼看了下表,微微皺眉:「車開快點。」

    在顧家耽擱了一會兒,眼看就要到約定時間。

    並未約在高級餐廳,池烈把吃飯地點選在了城郊的私人別墅。午間時分路況差,好在出城的路上並不擁堵,緊趕慢趕,最後還是趕上了。

    「隨便坐。」

    一改在高級寫字樓里西裝革履的形象,才從廚房出來,池烈身上還套著件圍裙,見到顧淵,又隨口問候道,「恭喜你啊,演出這麼成功。」

    顧淵淡淡道了聲謝。

    幼時不在申城長大,他其實和這位池家大公子算不上太熟,只偶爾聽過一兩句對方在商海里殺伐果斷的軼事。上次受邀前去參加生日宴,多半還是因為池螢一定要他去。

    結果就發生了不該發生的事。

    這麼想著,不可避免回憶起生日宴那一晚的荒唐,顧淵皺了下眉。

    池烈站在一旁。

    將顧淵的表情盡收眼底,他面上依舊不動聲色:「好了,不說廢話,趕快吃飯吧。」

    池烈親自下廚,這頓飯是申城最尋常的家庭口味。

    目光在離自己最近的那道醉蟹上掠過,顧淵立即明白池烈今天叫他來吃飯的用意。

    「阿螢最喜歡吃這個。」

    果然,下一秒,池烈就悠悠開口,「那丫頭剛回家的時候天天躲著我走,也就帶醉蟹回來才能多看我這個哥哥幾眼。」

    說完這幾句,池烈又道,「那幾 年林姨一個人帶著阿螢不容易,要不是有顧老夫人照拂,她們母女倆在外頭總是不讓人放心。」

    這聲林姨說的是池螢生母林申晚。

    「這一杯我敬你。」

    知道顧淵不飲酒的習慣,只上了兩杯清茶,池烈舉杯,「謝謝顧老夫人這麼多年一直照顧林姨和阿螢,也謝謝你......」

    語調稍稍拖長,池烈面上笑容不變:「謝謝你替我照顧阿螢。」

    他這話說得十分客氣。

    顧淵卻從中聽出來一點別的味道。

    上次打發王晉去送門票和照片,雖然沒把話說清楚,但以池烈的心計手腕,不會不明白髮生了什麼。

    如今這麼客客氣氣地開口,反倒讓他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一向不太擅長和人面對面交流,沉默半晌,顧淵舉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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