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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9:41:59 作者: 抵風
    「點錯了。」史溟給賀子興點了贊,然後倒回相冊就要把他的照片刪了。

    「等會兒!」賀子興攔著,他瞄了眼史溟的相冊,這傢伙的相冊空空蕩蕩的,竟然什麼都沒有,他在心裡哼了聲,想著果然史溟的相冊都跟這人一樣的沒勁,這個人就沒有什麼值得懷念的事兒麼,真是無情,不過現在就他自己一個人的照片在裡頭靜靜地躺著,還挺特殊的。

    「別刪了,給你留個紀念吧。」

    「有什麼好紀念的?」

    史溟在刪除鍵那兒的手指定了定,然後點了返回,關了手機扔回床上。

    「誒,不是我說,你這人怎麼這麼無情啊?」賀子興正把帶過來的東西放桌上,從床頭上扯了點衛生紙擦了擦飄的桌子上到處都是的菸灰,給史溟剝了筷子打開飯盒蓋兒放床頭柜上,挺嫌棄看了他眼:「桌子地上弄這麼髒,你這心倒是一乾二淨的。」

    「你知道什麼……」史溟沉了沉眼眸,啞著嗓子說,他看著賀子興又蹲在地上埋頭拆著那箱水,無聲嘆息:「你什麼都不知道。」

    「嗯,是,就你知道,你是大爺唄,」賀子興冷哼了聲,給史溟遞了瓶水:「嗓子都特麼啞成這樣了,還趴在床上睡大覺呢,你說,要我不來救你,你是不是死了都沒人管啊?」

    「是啊,」史溟接過水仰頭猛灌了半瓶,嗆了一口咳嗽了兩聲,偏頭看著賀子興:「賀子興,謝了。」

    「行了,沒這麼多講究,吃你的吧。」

    賀子興看了眼史溟,史溟這副任人拿捏軟包骨頭樣兒看得他特不自在,屋裡嗆人的煙味很濃,霧氣繚繞的,這貨就跟聞不見似的,就這么半撐著身子在那兒吃飯,被子裡頭連件兒上衣都不穿,他隔著這貨的被子都能看見這人雪白一片的胸膛,怪煩人的。

    地上的菸灰菸頭不少,史溟這缺德沒素質的玩意兒也不知道整個垃圾桶,這菸頭一個個的,看得他密集恐懼症都要犯了,也不知道史溟這人到底怎麼回事兒,抽菸怎麼就這麼上癮呢?

    賀子興覺得他過來就是來給史溟當清潔工的,這屋子沒窗戶,就一個門,但史溟這病懨懨的樣兒他也不好叫人給瞧見了,就在門口開了個不大不小的縫,好歹透透屋裡的煙氣,然後拿著門後的笤帚和簸箕開始掃地。史溟在吃飯,他打掃的動作也不大,好歹把菸頭還有那些挺大片的菸灰給掃了。

    他怎麼就這麼善良呢?

    賀子興在心裡給自己畫了個小紅花,然後一邊兒給自己吹著彩虹屁,一邊兒樂呵呵的做著掃除。

    「你買的這魚真難吃,」史溟皺眉看著他飯盒裡魚,挺不滿:「太腥了。」

    正在心裡不住標榜自己無私奉獻的賀子興一聽這話,瞬間就不爽了,這給他慣得,有吃的就不錯了,這丫的還敢跟他挑挑揀揀?他都沒給這貨要那二十塊錢的打車費,這貨還敢跟他提意見?

    賀子興把笤帚往地上一戳,看著史溟,強調著:「這魚是在臨粵新都買的。」

    臨粵新都!離這兒老特麼遠了!他就算從家出來,也不、順、路!

    「我知道啊,」史溟皺著眉看賀子興:「我吃出來了。」

    賀子興:「……」

    「吃不下去,」史溟反手將飯盒推到一邊就去摸煙:「不吃了。」

    賀子興直接走過去一巴掌扇掉史溟的手,在心裡大罵了史溟一百遍,然後又大罵了臨粵新都做這菜的廚師一千遍,他皺眉看著飯盒裡那才動了那幾筷子的魚:「你這人怎麼這麼浪費?你上幼兒園的時候你老師沒教過你要珍惜糧食麼?」

    有錢是一回事兒,浪費是另一回事兒,這傻逼再有錢,也用不著這麼糟蹋糧食的吧?

    「我沒上幼兒園,」史溟避過賀子興的手,從煙盒裡抽出根兒煙,又去床頭摸打火機,嘴硬著:「我直接上的一年級。」

    他確實沒上過幼兒園,他四五歲那陣兒的日子,現在雖然記不太清了,但他模糊中記得,他總是在車上。

    火車,汽車,輪船,飛機,他一直都在路上,被各種車運送著,不知道要把他送往哪裡。他旁邊陪著他的都是陌生人,有時是穿西裝的男人,有時是穿西裝的女人,他們談吐舉止都很有風度,看起來都很聰明,對他說話也很客氣,他有時候做噩夢做醒了就會哭,他發現車上別的小孩兒都有爸爸媽媽陪著,只有他沒有,他就哭,他就鬧,陪著他的人就會給他買東西哄他,他要什麼他們就給他買什麼。他們對他就只有一個要求,讓他什麼都別問,也別哭。

    情緒總是反覆的,他那時候太小了,他控制不住自己。他噩夢醒了還是會哭,他隱約知道好像是誰不要他了,但他看不清那個人的身影,他也記不清。他害怕,他總是想在夢裡去抓住那個人的衣袖,想去握他的手,卻總是被那個人掙開。那個人把他甩的遠遠的,把他推進了又黑又冷的噩夢裡,他像一片無足輕重的羽毛,就這麼掉進無盡的黑洞深淵裡。他真的很害怕。

    他害怕,他就放聲大哭,扯著嗓子的大喊大叫,他要把喉嚨喊破,把心肺都撕裂開,他要讓所有人都知道他有多害怕,他希望有人能拉他一把,他希望有人能救救他,他不要總是在車上待著,他想出去玩兒。直到有一次一個新帶他陌生人被他吵得實在受不了,就打開火車的窗戶,拎著他的衣領把他扔到窗外懸著,用一種冷到骨子裡的眼神注視著他,警告他如果他要再不聽話,他就把他扔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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