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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史溟低聲「嗯」了聲，手腕動了下，他抽回了自己的手，起身往外走：「沒事兒我先走了，你一會兒能自己回吧？」

    賀子興雖然喝的不少，但他瞧著這人沒醉，嗯，犯傻和喝醉還是有區別的，一會兒等賀子興歇夠了，要回家也不過是隨便打個車的事兒，他沒必要老惦記著讓賀子興坐他車后座兒送他。

    雖然他喜歡男的，但是他決不可能喜歡賀子興這種長得不錯但腦子有問題的智障。

    決不。

    史溟又在心裡重複了一遍。

    「走吧走吧，」賀子興看著時間也不早了，就沖他揮揮手：「甭管我，我自己再待會兒就走。」

    史溟走後，賀子興一個人在位置上坐著，一服務員走過來，以要不要換油紙為名提醒他該收拾收拾滾蛋了。

    賀子興瞅了他眼，心裡哼了一聲，心說這男服務員同志就是沒有女服務員同志溫柔體貼，看剛才那給他們這桌上菜那位，自己就單純沖人家問個好，人家那姑娘就笑眯眯跟朵花似的，還去前台放他喜歡聽的歌兒，可有意思了，怎麼這男同志就這麼冷？

    跟史溟那個沒勁兒的人一樣。

    賀子興起身往外走，算了算了，隨便兒晃蕩個地兒去吧。

    他也不願光占著地兒影響人生意，雖然現在這點兒已經沒什麼生意了。

    ……

    夏天的夜陰涼涼的，小飛蟲還多得不行，史溟開車這會兒就迎面撞上好幾隻大胖飛蟲和數不清的一波兒又一波兒迷進人眼的小飛蟲。

    現在街道上車挺多的，他開的也慢，眼睛緊眯著前邊兒看著道兒，他近視不算很嚴重，就一百多度，再加上路邊兒也有燈，車速勻速前進的也穩，就是一群飛蟲惹得他挺不痛快的，史溟俯身貼著摩托想，有空了得去再買個頭盔才行。

    上一個頭盔讓他弟弟拿走了，他叔叔家的弟弟。

    雖說他叔叔家的孩子沒有一個是喜歡他的，但那倆人對他的東西都挺感興趣的。

    妹妹九歲，三好學生，是個愛看書的人，沒事兒的時候就喜歡進他房間掃他的書架，看上哪兒本問也不問就直接拿走，好在他知道那丫頭性子，史溟笑笑，他真的挺慶幸自己能長這麼高的身高，他把自己最喜歡的那排書放在書架的最高一層，讓她踩著凳子也夠不著。

    弟弟十六歲，也是個三好學生，不過性子沒妹妹安穩，愛鬧愛折騰，史溟買這輛摩托車那周正趕上弟弟生日，那臭小子偷藏了他的車鑰匙插|進了自己生日蛋糕里，吹完蠟燭後就突然當著全家人的面拎出鑰匙，說是自己送他的生日禮物。

    確實是生日禮物沒錯，史溟當時笑了笑，他今年十七歲生日禮物。

    「你過來讓我踹你兩腳，」史溟看著他弟弟笑著：「這摩托就是你的了。」

    然後弟弟有點不知所措的看著他嬸嬸，他嬸嬸瞪了史溟一眼，直接轉臉扇了他弟弟兩巴掌，說他年紀小別不懂事，開車要出了事兒叫她這個當娘的沒法活。

    嘖，是唄，就差著一歲，也確實是小的。有娘的孩子自然有人惦記著心疼著，沒娘的孩子八九歲的時候就開始跟一群飆車的瘋子在山道上折騰了，他就算是玩摩托摔死了都沒人管吧？

    不過沒事兒，沒人管是件好事兒，史溟想，他可沒人敢扇過自己的腦袋，他叔叔是個老實人，他從小到大幹這麼多混帳事兒，他叔叔嬸嬸可是誰都沒動過他一下。

    畢竟外人麼，待遇肯定要比自家孩子好的。

    唉，可能小飛蟲實在太多了，史溟覺得自己的眼眶突然就特別酸脹，他抬手狠狠地在眼眶處搓了兩下，眯眼睛看著前面的路，喉頭髮酸。

    唉，這叫他怎麼打電話問？

    臨走那天他弟弟起了個大早，戴著他的頭盔一屁股坐他車上，臉上是止不住的笑意，瞧他垂喪著頭拉著行李往外走，笑著跟他招呼著：「誒，史溟！你這車帶不走吧？你帶不走我就要了啊！」

    史溟沒理他，那時候他是真想一腳把這混小子給踹海里餵魚，然後聽著那小子的哭喊聲，放聲大罵老子他媽的就算帶不走這車，我他媽砸了也不給你。但他叔叔還在，他叔叔送他，他想著要是他把摩托送給弟弟的話，他叔叔會不會看在他弟弟挺高興的份兒上，能在這兒多陪他待一陣兒？

    他叔叔轉身就走了，那個背影他現在還記得。

    他叔叔打電話跟他說，他嬸嬸把他弟揍了一頓，也指責他怎麼擅自就給他弟弟留了把鑰匙，這摩托車他弟開還太小，怪危險的，他要還想要的話，他就給他郵過來。

    他說行，他不著急。

    他心裡想說晚點郵吧，晚點郵吧，讓那身高連一米七都沒到的營養過剩全往橫里長的臭小子開開他高配版的飛鷹，看看那小子的小短腿支不支得起來這輛他費了那麼大的心思才弄回來的車。

    唉，今夜的小飛蟲怎麼這麼多啊？史溟一手扶著車把，另一隻手去褲兜里摸煙，飛蟲多的全進了他的眼裡，怪難受的，眼眶也跟著發酸，他得抽根煙燻熏這群不知死活的小東西才行啊。

    「哥，別抽了。」

    手指剛摸到煙盒，不知道怎的，那個腦殘的聲音就在他腦子裡響著。

    「哥，別抽了，」那人勸他說：「最起碼……最起碼今天別再抽了。」

    「那行吧，」史溟又把手放回左車把上，自言自語著輕笑了聲：「那今天先不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