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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15:19:23 作者: 林梢焰
瞧著三個小孩子其樂融融,幾個老父親也笑得歡喜。
「這幾個孩子裡面,我最喜歡相相,」李想是個女兒奴,可惜自家是個兒子,就老去徐濤家看相相。
「羨慕吧,我女兒!」徐濤超級驕傲。
「咱們現在年輕,身體好,也不知道以後會怎樣?等我們七老八十了,還會聚一塊兒喝酒嗎?」李想酒喝多了,感傷起來。
「想多了,那時候沒準都三高了,也許改喝茶了,」徐濤說道。
「茶哪喝得飽啊?要我說,等我們真的年紀大了,就來點實在的,一塊兒吃幾碗餛飩如何?我喜歡吃餛飩,」徐濤說。
「得了吧,多沒新意,等退休了,我們就有空了,得天天聚在一起唱歌,一起喝酒!就得喝酒!我們要當最fashion的一代老人!」王德說。
幾杯下肚,大家都有了醉意。
孩子們在旁邊嬉笑打鬧,好不熱鬧。
後來,是半夢半醒間的一次睜眼。
兩個男孩子跑回來說,他們在和妹妹玩捉迷藏,妹妹躲店外面去了,他們找了好久沒找到,要爸爸媽媽幫著一起找。
起初,誰也沒有戒備。
「相相——遊戲結束了,你贏啦,快出來吧!」
「相相,再不出來遊戲獎品就沒有了哦。」
後來,警笛響起。
「相相!相相!你在哪裡?」徐濤崩潰地大喊。
這一句話,徐濤整整喊了五十年。
老婆知道後,心臟病突發,幾天後就離開了人世。
徐濤一個人坐在警察局的門口,雙眼麻木。
意外和明天哪天會先來,說不清楚的。
他成了孤家寡人,關閉了蛋糕店,遠走他鄉。
拎著一個木箱子,五十年,走遍萬水千山,走遍每個角落。
可是,都沒有他的寶貝女兒。
快八十歲了,該釋然了吧。
可眼角的淚告訴他,絲毫沒有。
從二十多歲的那場意外開始,他就一無所有。
在那之後的每一天都是折磨。
就這麼拖拖拉拉的,活了好久。
晚年的健忘是生理上的毛病,某天猛地從夢裡醒來,只記得幾十年前做錯了事。
如果那晚沒有喝那幾杯酒,是不是一切都會截然不同了。
……
*
Fenta原名劉鐵柱,這是藝術圈人盡皆知的笑料。
這個名字啊,多麼的上不了台面。
他好像沒有家,成日裡和學生們混一塊兒。
喜怒無常,裝瘋賣傻,故弄玄虛是大部分人對他的評價。
知道那次綜藝錄製,Fenta看到了老徐放在角落裡的木箱子。
封城的記憶如同海水般湧來。
「我記得你,我們見過的!」大半夜的,Fenta突然激動了起來。
「在西北邊境村莊的集體尋子活動里,我見過你的!」他認識這個木箱子。
Fenta從前有一個妹妹,很可愛,很嬌氣。
小時候,才十幾歲的Fenta可嫌棄這個跟屁蟲了。
「你不許再跟著我了,我要去我同學家玩。」
妹妹很乖,點點頭,就自己往家裡跑。
再後來,青春期的厭世感過了,Fenta終於學會了如何和妹妹愉快相處。
他們是特別幸福的一家。
突然有一天,妹妹不見了,父母痛哭,家庭分崩離析。
妹妹去哪了?
那天起,Fenta只要有空,就會飛往世界各地,找尋妹妹的身影。
他時常安慰自己,希望妹妹能被好人家收養,希望妹妹無論在哪裡都得過得好。
那次,他舟車勞頓,他灰頭土臉地去了尋子大會,如同往常一樣。
無數尋子的家長高舉著簡易的牌子,身穿印著自己孩子照片的T恤,拼命往鏡頭前面擠。
「兒子,媽媽在找你!」
「有沒有人見過我女兒!求求你們了!」
在這裡,無論貧窮富裕,他們都背負著同一份的心痛。
Fenta能對那個木箱子有印象,是因為他舉著牌子實在擠不進去。
旁邊的一個人將自己的木箱子放倒了,恰好能站兩個人。
他壓根沒有記住那個人長什麼樣子,只記得那個箱子給了他找到妹妹的一絲希望。
狹小的門衛裡面,一個是大名鼎鼎的畫家,一個是名不見經傳的小門衛。
可此時此刻,他們顯得一樣的渺小。
幾年前,警察突然找到了Fenta,說他的妹妹找到了!
Fenta欣喜若狂。
醫院見面,見到的是一個截然不同的女子。
她噙著淚看著他,「哥哥。」
聲音沙啞。
她的手上長滿了老繭,手臂上是累累的傷。
這幾十年,她是怎麼度過的?
她是拼了命跑出來的,什麼孩子,什麼丈夫,被困了這麼多年,她一直在等待一個機會,她只想回家。
Fenta發了瘋,自己嬌養著的妹妹為什麼要經歷這些。
這手……本來是要和自己一樣成為畫家的手啊。
Fenta一次又一次地告訴妹妹,不要再管從前了,以後的日子,都有哥哥在。
可是妹妹只是哭,哭幹了眼淚。
因為長期受虐待和營養不良,妹妹患了很嚴重的抑鬱症。
後來的一天,妹妹在床邊留了紙條:「我拼命跑出來,就是想來看哥哥和爸爸媽媽,可是爸爸媽媽不在了,我真的好痛苦,但能在最後的日子裡見到哥哥,已經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