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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15:19:23 作者: 林梢焰
    自然還是嚮往外面的天地,嚮往純粹藝術,可是,捫心自問,我配嗎?帶著一身枷鎖,可能嗎?

    咚的一聲,似乎是什麼中午撞到了門外的石牆。

    外頭的大黃狗咚得一聲跳了起來,汪汪直叫。

    【我去,狗東西又回來了】

    【滾!】

    【建議主播把屏幕遮了,別像上次那樣因為聚眾打架被超管警告了】

    外頭罵罵咧咧的聲音響起,「狗東西,都不出來迎接你爹!」那人大約四十多歲,鬍子拉碴,似乎已經喝得爛醉,神志不清,「老子在外頭應酬交際,你他媽就會畫畫,畫尼瑪的畫!」

    把喝大酒說成應酬,真好聽。寧歲只是沉默地看著半空,今天不想打架。

    太吵了,寧歲有些心煩,默默關了直播。

    【別關啊,我還想看你們打架,賊刺激】

    【別關別關,你被打死了都沒人給你報警】

    【憐愛了】

    寧歲沒管這些,兀自關了。

    那個喝醉酒現在躺在院子的破椅子上的,是寧歲的爹,寧秋遠,家裡唯一的另一個活人。

    18年前,寧歲的媽因為生產時難產去世,寧歲便成了別人口中剋死娘的東西。

    小時候,傳統封建的寧秋遠還覺得自己有個兒子傳宗接代特別牛,在村子裡別人面前志氣昂揚。沒過幾年,便發現,要什麼兒子?兒子又不能賣錢。

    唯一對寧歲好的姐姐幾年前被寧秋遠5000塊錢賣給了隔壁村的老光棍。年少的寧歲壓根掰不過寧秋遠,這幾年長大了力氣大了才敢和寧秋遠對著幹。

    寧秋遠攤在椅子上,似乎離死亡只有一步之遙。只有那攙著酒氣的呼吸聲,才能證明那是一個人,不是一灘泥。

    他似乎想起了什麼,撐著抬頭,指著寧歲說:「我好哥們兒今天酒桌上說的,他兒子幫高利貸的催債拿了2萬塊報酬,出息!」他試圖比個大拇指,可惜酒喝太多了握不緊拳頭,「就你沒用。」

    與寧秋遠講道理是講不通的,寧歲已經嘗試了十幾年了,已經懶得說話。

    寧秋遠似乎還沒有發泄掉怒意,越想越氣,趁著酒勁上頭,罵道:「沒娘養的東西。」

    寧歲瞬間被惹怒了,抄了旁邊的木棍便衝上去,「有種你再說一遍!」

    「呵,再說一遍又怎樣,都是因為你這個崽子,老子兩千塊錢買來的媳婦沒了,」酒勁上頭,寧秋遠狠狠揍了寧歲一拳,「老子沒女人艹了!都是因為你!你不好好伺候老子,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嗎?」

    寧歲從沒見過自己的媽媽,但是無論如何都不允許一個男的這麼說自己的媽。

    他抄起那棍子,對著寧秋遠的腿就是一下,怒吼道:「滾,給我爬,再不滾下一棒子就甩你腦門上!」

    寧秋遠被打得摔到椅子上,似乎還想再來。四處看看沒有合適的工具,又看了看寧歲手裡的棍子,嘀咕了幾聲,磨蹭著自己回房間去了。

    寧歲一個人自己站在院子門口,傻站著,不知在想些什麼。

    已經入秋了,天氣也漸漸轉涼,寧歲有些冷,不知不覺間雙手抱緊了自己。凋落的梧桐葉落在他的背上,他很想逃。

    他翻出姐姐寧杉的微信,消息停留在兩天前。寧歲和姐姐說,如果那個老東西欺負她,就給自己打電話,自己已經長大了,打架很厲害。

    姐姐回復「好」。

    隔了幾個小時,又發來一段很長的語音,是那個老男人。那個老男人不認識字,認識寧歲的頭像,每次看到寧杉和寧歲有聊天痕跡,都覺得是寧杉偷了自己家的錢去娘家當伏地魔去了,和寧秋遠一樣不講道理。

    秋風吹得寧歲的心發抖,卻也格外清醒。這不是一個正常的社會,不是一個正常的家庭,他很想不顧一切地逃出去,逃離這個家庭。

    似乎,姐姐便是自己的唯一牽掛。如果姐姐被那個狗東西欺負了該怎麼辦?自己不在身邊,姐姐被蠢爹欺壓了,會怎麼辦?如果蠢爹找姐姐麻煩、問姐姐要錢要怎麼辦?

    姐姐會願意跟自己出去嗎?

    必須得感謝九年制義務教育,讓寧秋遠迫於法律的壓迫讓寧歲完成了初中教育。說實話,寧歲成績原本不算差,腦子也不笨,結果高中第一天被那蠢爹拉著耳朵拽回家不給學了,說是純屬浪費錢,不如直接上工地去。

    沒有成年的小屁孩,沒有收入來源,沒有那麼多愛心人士資助,蠢爹又不靠譜,只能自己默默忍著。

    好在後來,寧歲自己靠著畫畫直播賺了一點點錢,能夠滿足自己的生存,能夠讓自己繼續畫畫。

    寧歲沒去過大城市,不知道怎麼在大城市裡生存下來,但是,總覺得外面的世界該比現在的正常吧。

    寧歲翻著自己和姐姐的聊天記錄,看著為數不多的溫存。

    夜色逐漸上涌,一切被黃昏籠罩,萬物多了一層困意,一切都是這麼的不清不楚,似乎所有人都在得過且過。

    真的只能這樣嗎?

    叮咚,有一條新消息。

    姐姐:歲歲,我拿到身份證和戶口本了,我們逃出去好嗎?姐姐養你。

    第2章 仿品

    轟隆轟隆的火車上,寧歲的身邊是一個巨大的行李箱,沉甸甸的,一直用一隻手扶著,似乎格外重要。

    寧杉坐在他的身邊,緊緊抓著手裡的小包,顯得有些窘迫。包里是她的身份證和戶口本。之前一直被那個男的藏著,今天趁他喝醉了,一番尋找,終於找到。她肩上的傷疤似乎還沒有完全長好,剛剛想幫寧歲拿下箱子,扯到了手臂,肩膀又有些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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