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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9:23:30 作者: 應橙
一張軟沙發,地毯,牆上掛著投影儀,矮柜上一排航模。角落裡還放著一把棕色的大提琴。
許隨走過去,認真地找象棋,怎麼找都沒有。
視線不經意地一撇,一盤象棋擺在沙發的角落裡。
許隨做事一向細心,她坐過去,打開棋盤,檢查有沒有漏掉的棋子,找了一會兒,發現沙發邊上的縫隙卡著兩顆棋子。
她抬手去拿棋子,結果另一個棋子吧嗒一聲掉落,卡在更深的縫隙里。
許隨只好彎腰,臉頰貼著沙發,費力地用伸進縫隙里去抓。
摸索了好一會兒,許隨終於抓到那顆棋子,慢慢起身,結果一不小心撞到了貼在沙發牆壁上的地圖。
「哐鐺」地一聲,吸鐵石掉下來。許隨撿起吸鐵石貼回去,發現地圖上有好幾個標了紅色藍色的城市記號。
藍色圈好的城市是出發點,紅色圈好的城市是終點,中間用一根線連著。
而這上面有無數根紅線。
許隨發現,這些出發城市都統一指向三個終點,分別是香港,京北,南江。
南江是她讀研的城市,一個不確定的猜想在心裡慢慢產生,許隨的情緒說不出來,只覺得呼吸沉重,她正盯著上面的地圖。
一道聲音從門口傳來,問道:「一一,象棋找到了嗎?」
「找到了,」許隨回頭,聲音有點啞,「外公,你知道這是什麼嗎?」
外公拄著拐杖走進來,他坐在沙發上看了一眼,笑笑說:「說實話,我也不太清楚。孩子啊,你不好奇,我為什麼一眼就認出你來了嗎?」
「為什麼?」許隨感覺感覺喉嚨有些難受。
下午的陽光很好,周京澤外公坐在那裡同許隨說話,他的語序有些混亂,但許隨還是捉住了一些關鍵詞。
「我記得他讀大學的時候,忽然有一天說要領個女生帶回家讓我看看,」外公回憶了一下,說道,「他說,外公,那個女孩叫一一,很乖,也善良,我很喜歡她。」
周京澤倚在門口,身上沒有了那股孟浪氣息,垂下幽黑的眼睫,認真地開口,在想起許隨時不自覺地笑:
「跟她在一起,我第一次開始想到了以後。」
老人家以為能見到許隨時,可在親外孫生日那天,周京澤徹夜未歸,飯桌上的菜和長壽麵都沒能吃上一口。
他似乎忘記了自己的生日。
「你們當初分手,這孩子就跟瘋了一樣,他一向自律有規矩,可一連好幾天都在酗酒,將自己關在房間裡面不出來,課也不去上,十分頹喪,張媽都不敢靠近他這間房間,」外公語氣頓了頓,嘆了一口氣,「當時,他那個混帳模樣,如果我不管他,就沒人管他了。」
「後來,他終於肯出來,情緒好了點的時候就跟我下象棋,陪我去花園種樹。我看他狀態好得差不多,肯正常進食了,會出去,也重新撿起落下的課,我以為這事就過去了,可哪能想到有一天——」
在一個很平常的午後,周京澤帶著貓和德牧來外公家吃飯,飯後他帶它們去曬太陽,1017 原本翻著肚皮在他腳邊曬太陽,忽然,它瞥見蝴蝶飛來,於是跳上花架去玩了,沒一會兒就不見了。
外公拿著除草剪,彎著腰找了一會兒貓,沒找到,看周京澤坐在長椅上發怔,問道:「貓呢?」
周京澤坐在院子裡的長椅上,腳下的荒草蔓延,快要淹沒爬著紅鏽的椅子,他抬眼看著正前方,黑漆漆的眼睫有點濕,紅著眼,聲音嘶啞:
「外公,我把她弄丟了。」
小時候周京澤被關在地上室,遭受他爸暴打虐待,一直哭個不停。後來他發現哭不能解決事情後,就再也沒哭過。
這是老人家第一次見周京澤紅了眼眶。
外公看著眼前的姑娘,繼續往下說:「後來我就不知道嘍,他後面去美國訓練,再畢業,滿世界地飛。可也經常回來,問他怎麼老回來,他就說就是飛機拐個彎的事,一回來就往房間裡鑽,現在看來是在鼓搗這個地圖。」
許隨順著周京澤外公的手勢再次看向地圖,她的手悄悄緊握成拳,裙角快要被她揪得變形,可還是沒忍住,一滴又一滴的眼淚砸在地上,視線一片模糊。
地圖上,這多年,無數個藍點通往三座城市,標記了數次的來回。
洛杉磯——香港,距離約11600公里,耗時16小時。
蘇黎世——南江,距離9002公里,耗時10小時。
柏林——京北,距離8984公里,距離8984公里,耗時18小時。
……
這些航程途徑歐洲,裏海,中東,亞洲,但都通往同一個地方。
香港是他的終點,京北城是他的終點,南江也是他終點。
許隨在哪兒,哪裡就是他的終點。
許隨一個人站在那裡安靜地哭,眼睛,鼻尖都是通紅的,外公也沒責怪她,只是說:「我家這個孩子,從小受的苦比較多,導致性格可能有點缺陷,不會表達,也不會去愛,你多擔待一下他。」
……
後面許隨陪外公下棋的時候,情緒漸漸恢復,臨走下樓時,她特地去洗手間洗了一把臉,看向鏡子裡的自己臉色好點了才出去。
周京澤拎著工具箱從後花園回來,屁股後面跟了兩個小孩。果果一臉高興地走進來,撲到老人家懷裡,她偏頭給大家看耳邊戴著的小花,語氣有些小驕傲:「叔叔給我戴的小花,他說是因為我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