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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9:23:30 作者: 應橙
    許隨抬手扣門發出「篤篤」的聲音,一道溫潤如風的嗓音響起:「進。」

    許隨推門進去,右側辦公桌坐著一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鋼筆別在胸口,右手邊一堆凌亂的文件夾,他戴著一副銀邊眼鏡,模樣俊朗。

    「許師妹是吧?」關向風笑笑,摁住內線電話,「喝什麼?」

    「白開水就好,謝謝。」許隨答。

    水端上來,許隨簡單的說明了一下周京澤的情況,關向風點點頭,抽出胸前的筆:「情況大概了解,你能讓你那位朋友直接過來嗎?當面治療比較好。」

    許隨搖搖頭:「恐怕不能,他應該不會來的。」

    周京澤那麼驕傲的一個人,電梯那件事要不是意外被她意外撞見,他應該也不會讓她知道自己脆弱的一面吧。

    「他說幽閉恐懼談不上,只是輕微的,怕黑會加劇他的症狀。」許隨補充道。

    關向風拿筆在紙上記錄了一下,沉吟了一下:「那其實精神陰影影響更大。」

    「大多需要前期的心理治療和後期的藥物干預,你說他連試都不去試?直接棄考了?」關向風問道。

    「是。」

    「逃避,可能病症沒這麼嚴重。要不試試系統脫敏療法。」關向風伸出食指推了推眼鏡,建議道。

    聽到醫生這樣說之後,許隨鬆了一口氣,但她又想到什麼: 「我查了一下資料,系統脫敏效果好像比較慢,他是飛行員,肯定不能太耽誤,能不能試試滿灌治療法。」

    滿灌治療,是讓患者進入恐怖的情境,還原當時的場景,在患者企圖對抗或者用手掩住、耳朵,眼睛時,要不厭其煩地重複細節,並阻止患者逃避。

    這個治療法效果快,但患者不適應的話會產生應激反應,可能會中途昏厥。

    關向風眼底閃過一絲訝異,沒想到她提前做了那麼多功課,沉吟了一會兒:「可以,我先給兩套測試題給他,以及教你應該怎麼做。」

    「最重要的一點,治療全程,我必須要遠程觀看,和你保持通話的狀態。」

    許隨猶豫了一下,最後點了點頭:「好。」

    臨走時,許隨沖這位師兄鞠了一躬表示感謝,她的手握著門把正準備離開時,關向風忽然喊住她:「冒昧問一下,那位朋友對你來說是很重要的人嗎?」

    許隨笑了一下:「是。」

    很重要。

    ……

    許隨拿著一堆測試題去周京澤家的時候,語氣小心謹慎說出了他的想法,結果周京澤想也沒想就點了頭。

    「這麼……簡單?」許隨語氣透著不可置信。

    她以為按照周京澤倨傲的性格,讓他接受治療,面對自己過去的不堪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

    周京澤背抵在沙發上玩手機,聞言視線挪到她身上,抬手揉了揉她的頭髮,語氣漫不經心又夾著毫無保留的信任:

    「不是有你麼?」

    周京澤很快在筆記本上完成兩套心理測試題,兩手一攤,又窩回沙發上去了。許隨坐在地毯上,移回電腦,把他答的試題壓縮成文件包發到關向風的郵箱。

    沒多久,關向風發郵件回覆:不錯,他的生理和心理都是平穩的,在可承受的範圍之上。可以試一試。

    許隨把電腦移到一邊,手搭在周京澤膝蓋上,問道:「你……第一次的陰影發生在什麼時候。」

    「十歲,」周京澤把手機擱在一邊,語氣漫不經心,「就在這棟房子的地下室。」

    「就在這裡?」許隨不由得睜大眼,睫毛顫動了一下。

    才這么小就這麼經歷這種事,而且他後來獨自一個人在這裡住了這麼久。

    周京澤垂下幽黑的眼睫,勾了勾唇角:「真回憶起來,不確定能不能受得住。」

    許隨不由得握住他的手,嗓音軟軟的:「沒關係,你還有我。」

    周京澤帶著許隨從他家書房右側樓梯口下去,樓梯口很窄,需要兩人側著身子一前一後地下去。

    周京澤一直牢牢地牽著她,從下樓開始,許隨就注意到他神經很緊張,背像一把弓,崩得很緊。

    眼前的視線逐漸變窄,變暗,踏下最後一層樓梯後,周京澤站在那裡,閉上眼,探手去摸牆上的開關。

    許隨感覺出他掌心出了一層汗。

    「砰」地一聲,照明燈亮起,昏暗的空間霎時亮如白晝,無數細小的灰塵浮在燈下。許隨看過去。

    地下室約三十來平米,現在已經成了一個廢棄雜貨間,地上躺著一顆籃球和廢棄的自行車,旁邊還堆了一層貨架木板,積了厚厚的一層灰。

    周京澤鬆開她的手朝貨架木板走去,伸手去拿上面的東西,許隨走前一看,是一根黑色的皮帶,已經掉了漆皮,金屬扣卻依然泛著冷光。

    「嘖,我爸就是拿這個來打我的。」周京澤語氣慢不經心,像是一個旁觀者。

    「因為什麼?」許隨問他。

    「因為——」

    周京澤正回想著,「啪」地一聲,燈居然滅了,視線陷入一片漆黑,只有對面牆壁上的小窗散發出微弱的光線。

    周京澤艱難地咽了一下口水,心悸的感覺開始出現,他下意識地退後想去摸牆壁上的開關,一雙手握住了他的手,很溫暖。

    「沒關係,」許隨溫聲說,「你慢慢說。」

    「我記得周正岩那會兒在創業吧,事業非常不順心,當初跟我媽結婚,遭到家裡人的強烈反對,尤其是幾個舅舅,經常看輕他。但他從來不敢對我媽發脾氣,因為我媽演奏大提琴的收入全給他投資了,他只能討好我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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