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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9:12:29 作者: 棲見
    陶枝和江起淮挑了個靠牆邊的位置坐下,然後看著他先點了一份炒飯。

    她忽然想起高中的時候,她帶著他出來吃燒烤,少年什麼也不吃,只安靜地點了一份炒飯。

    東西點完,江起淮把菜單遞給服務生,順手從後頭箱子裡抽了兩瓶啤酒,起開以後往前一推。

    陶枝:「?」

    「知道你的習慣,」江起淮說,「小酒鬼。」

    擼串必喝酒,還是她那會兒告訴他的。

    雖然她很多年不喝了。

    陶枝只猶豫了一下,就很乾脆地接過來,涮了個乾淨杯子倒滿。

    江起淮要開車沒喝,陶枝倒是很來勁兒,大概是因為戒酒太久了,突然一下被他拉開了閘門,就有些收不住。

    她酒量一直很差。

    只不到兩瓶啤酒下肚,她眼皮就開始發紅,單手撐著下巴,另一隻手拿著筷子,努力地想要戳掉盤子裡的烤蝦頭。

    江起淮就這麼看著她戳了半天:「你幹嘛呢。」

    「我給他脫衣服。」陶枝說。

    「……」

    江起淮嘆了口氣,把她的蝦夾到自己盤子裡,他抽出濕巾擦手,然後手指捏著蝦將皮剝掉。

    他把剝好的蝦丟回她的盤子裡,又抽了一張乾淨的濕紙巾擦拭沾了醬汁的手指。

    陶枝默默看了一眼自己碗裡的蝦,然後抬起頭來,直勾勾地看著他。

    江起淮將手指擦乾淨,抬眼:「怎麼了?」

    陶枝皺著眉看著他,不滿地說:「你為什麼脫我的衣服?」

    江起淮:「……」

    他面無表情地捏著她還剩半瓶的啤酒瓶頸拎走,然後端起茶壺給她倒了一小杯茶水:「喝茶吧。」

    燒烤攤子的茶大多數很淡,幾乎連茶味都沒有了,跟溫水也沒什麼區別,但陶枝聽到這個字的時候,還是連鼻子都皺起來了:「我不喜歡喝茶。」

    「嗯,你喝茶要分跟誰。」江起淮瞭然地說,一邊抬手叫了服務生。

    陶枝這會兒腦子有些遲鈍,也沒想起來自己之前為了氣他都說過些什麼,一時間沒聽明白他的話。

    她嫌棄地看了一眼那杯茶,然後看見服務員端著一碟子蜂蜜走過來,遞給江起淮。

    江起淮拿著小勺子舀了兩小勺蜂蜜在她的茶杯里,又重新放在她面前:「甜的了。」

    陶枝愣了愣。

    她捧著小杯子看了一會兒,才慢吞吞地說:「我朋友說,甜的茶水是不對的,會喝不出茶的味道。」

    江起淮低著眼,漫不經心說:「無所謂,你想怎么喝就怎么喝,不用管什麼是對的。」

    陶枝看著他,眨巴了一下眼睛。

    她喝酒稍微有點兒上臉,這會兒不止眼皮,連著鼻尖和臉蛋兒也跟著微微紅了,她翹著腿,突然沒頭沒尾地說:「我很久沒喝醉了,上一次喝醉酒,是高考完以後聚餐的時候。」

    江起淮抬眼,耐心地應聲:「確實很久了。」

    陶枝微抬了下巴,看著他說:「那天我去找你了,但我沒找到。」

    江起淮愣了愣。

    陶枝將面前的盤子和杯子往前一推,趴在了桌子上,聲音低落地重複道:「我沒有找到,你不見了。」

    她下巴墊在手臂上,歪著腦袋回憶起來,語速很慢:「那天特別熱,還有好多好多蚊子,我就坐在那裡,」她虛虛往前一指,「坐在那裡看照片,你給我留了好多照片。」

    她看了很久。

    他的小時候,那些她不曾參與過的時光,他珍貴的秘密,他藏在心裡從未跟任何人說過的,最重要的東西。

    他走的時候都沒有帶走,仿佛這些東西對於他來說都已經不再重要了。

    因為不再重要了,所以被他棄之如敝履。

    因為都不重要了,所以他不要了。

    陶枝忽然抬起頭來看著他,眼睛有些紅,聲音不受控制地哽著,帶著一點點委屈的怨:「你連照片都不要了,是不是打算永遠都不要我了?」

    江起淮看著她,喉嚨動了動,沒說出話。

    像是坐久了壓麻了身體,四肢百骸連帶著心臟都像被一排排極其細小的針尖扎著,細細密密,泛著酸麻的疼痛感。

    江起淮不知道當時的自己是抱著什麼樣的心理。

    他們分開的那一天,他有太多話想告訴她,但最後,他一個字都沒能說出口。

    他不想讓她等著,他想讓她一路瀟灑大步向前,走向更寬闊的天空。

    但萬一,她對他還有一絲留戀。

    如果真的有那麼萬分之一的可能,她有一天突然一時興起,回過頭來看了他一眼。

    他將照片一張一張取下來,又一張一張重新貼回去,它們整整齊齊地碼在牆上,耐心地等待著它們的主人想要等來的那個人。

    那是他無法跟任何人訴說的期盼,是他無論如何也不想放開的抓著她的手,是他最後的一點點,僅剩的陰暗和私心。

    他想讓她知道,我是如此的喜歡你。

    我在很早之前,在我們在一起之前,在你喜歡上我之前,我就一直喜歡你。

    少年時期的江起淮一直以為,在他們這段關係里,陶枝是很遊刃有餘的。

    她有過男朋友,她輕車熟路地靠近他,自然而然地和他親昵,然後輕而易舉地讓他臣服。

    所以他當時選擇了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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