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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9:12:29 作者: 棲見
    不遠處是一個公交車站,距離她上一次坐公交車,又是近兩年。

    她走到公交站牌前,手指指著那上面的所有車和站點,一個一個划過去。

    她以為記憶已經模糊了。

    她以為自己過了這麼久,也該不記得了。

    她很快樂的過完了高中的兩年,交了新的朋友,遇見了不錯的老師。

    她一如他所願,驕傲又順遂地往前走,並且沒想過要回頭。

    但在她坐上明亮而空曠的末班車時,當她下意識選了前面靠窗的單排座,然後忍不住看向後面的座位時,當她站在那條熱鬧的街道,那條幽深又狹窄的小小胡同口時。

    記憶又那麼清晰地告訴她,她其實一分一秒都沒有忘記過。

    陶枝低垂著眼,一步一步走進胡同,穿過藍色的車棚,走進那棟老舊的居民樓。

    她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大概是酒精上頭,她不管不顧地,衝動地只想憑著欲望行事。

    她站在那扇灰色的防盜門前,然後敲響了門。

    等了一會兒,裡面的人開了門。

    女人一邊開門,一邊抱怨地說:「怎麼這麼慢?讓你買瓶醬油你給我開醬油廠去了是吧?」

    她看見陶枝,愣了愣:「哎,你找誰啊。」

    陶枝懵懵然抬起頭來,看著那個女人陌生的臉:「這裡,不是江起淮家嗎?」

    「哦,小江啊,他退租啦,年初就從這兒搬出去了,我是他房東,也是這兩天才搬回來的,」女人看著她,問道,「你是他朋友吧?」

    陶枝猶豫了一下。

    「正好,他跟江老爺子搬得急,落了東西,我給收起來了,我還想著過幾天給他打個電話呢。」女人乾脆地說,「你現在能聯繫上他吧?」

    陶枝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女人又說:「你等一下啊。」

    她說著,轉身進了屋,然後搬了一個小小的紙箱子出來。

    「喏,」女人把手往前一伸,「東西不沉,就是些照片兒啥的,我都給他收了,只是也不知道小江他們現在住哪兒,你要是方便直接給他吧。」

    酒精的影響下,陶枝覺得自己腦子似乎慢了半拍,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那箱子已經被交到她手上了。

    陶枝垂下頭:「您怎麼知道我是他朋友?」

    「肯定是啊,」女人笑了笑,抬手點了點那個小小的紙箱:「這照片兒上有你呢。」

    女人把門關上了,陶枝捧著箱子站在門口,愣愣地發呆。

    晚風順著破舊的木窗灌進走廊,陶枝慢吞吞地走到樓梯旁,坐在骯髒的樓梯階上。

    那箱子放在她腿上,明明很輕,卻仿佛有沉甸甸的重量。

    她抿著唇,抬起手,指尖捏著箱子的蓋子,一片一片輕輕掀開。

    裡面是很多很多照片。

    它們曾經整整齊齊貼在他臥室里的牆壁上,現在散成一堆,安安靜靜地躺在紙盒子裡。

    陶枝講那些照片一張一張拿出來,街角的貓,斑駁的牆,破碎的拼圖。

    她第一次這麼近距離地拿在手裡看這些照片,借著昏暗的燈光,她看見上面角落裡的小字。

    最開始是有些稚嫩的,歪歪扭扭的字體:

    ——第一份禮物。

    ——總偷吃我的魚腸。

    ——家裡的牆。

    陶枝一張一張看著那些曾經她趨之若鶩,卻不敢去觸碰的秘密,他幼時那些陌生的時光像電影的片段,一幕一幕在她眼前鋪展開。

    最後一張是在摩天輪上拍的,煙花之下的天空,明亮的花火照亮了大片深紫色的天。

    第一次看到這張照片的那一天,她剛剛意識到自己可能喜歡江起淮。

    她衝動地跑到便利店門口偷偷找他,卻被抓了個正著,小心翼翼地跟著他回了家,然後,看到他的照片牆上並沒有選有她的那一張。

    陶枝盯著那張照片,第一次認認真真,仔仔細細地看。

    她記得那次付惜靈拍了好多張,這張其實拍得不太好,大概是角度和距離沒有選好,煙花只拍到了很小一塊,摩天輪的艙內占了更多。

    鏡頭裡主要是她的後腦勺,摩天輪里光線明亮,玻璃窗像鏡面似的映出艙里小小的,像背景板似的其他人。

    笑著的厲雙江,歪著腦袋的趙明啟,舉著手機的付惜靈。

    然後,她看到了自己。

    她當時就坐在窗邊,這個角度里,玻璃窗面上她的臉占了一大半的空間,女孩子的五官輪廓朦朧又清晰,她眼睛睜得大大的,驚嘆似的看著窗外,眼角翹翹,唇角彎起小小的弧度。

    陶枝睫毛顫了顫,捏著照片的指尖用力得泛起了白。

    她視線移下去。

    那張照片角落裡深色的地方,就在玻璃窗面她手邊的位置,同樣深色的筆跡寫了很小的字:

    ——太陽。

    第62章 咕嚕嚕  好巧。

    帝都一連下了三天的雪。

    厚重綿密的雪花遮天蔽日, 將這座五光十色的城市染成純淨的白,沒清的積雪沒過腳踝,北風裹著冰粒刀子似的刮在臉上。

    這種破爛天兒沒人願意在室外呆著, 但總有神經病例外。

    陶枝坐在三腳架前, 看著相機鏡頭裡的一對情侶穿著抹胸婚紗白襯衫站在雪地里吵了十分鐘。

    還光腳。

    紅牆白雪裡, 天仙似的小姑娘穿著一抹紅裙赤著腳站在雪地里, 美好得像是墜入凡塵的冬日精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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